2016年,黃偉培一路罵罵咧咧,從昆明趕去了上海。
他此行只是讓自己的合伙人在一份文件上簽字。
看著對方簽下「李貴山」三個字後,
憋了一肚子火的黃偉培終於發飆:
咱倆是平等的合伙人,
我不是一個億賣給你了!更不是你的手下!
4年前,因為李貴山的及時注資,
才讓黃偉培在新項目上獲得了周轉資金。
彼時,他手下的員工都知道,李貴山對公司有救命之恩。
作為陶華碧的大兒子,李貴山一開始認識黃偉培,
是經昆明當地一位銀行界的朋友牽線搭橋的。
手裡有幾億的閒置資金,投資項目更是遍布全國。
再加上母親陶華碧名人效應的加持,
對急需資金支持的黃偉培而言,
李貴山是一個真正的「闊佬」。
此時的李貴山投資項目雖多,唯獨還沒有涉足過房地產。
他那時候在昆明的投資,只有一家建於2005年的錦泰大酒店。
2008年後,風傳昆明樓市將會迎來一波上漲。
從那時起,李貴山就一直躍躍欲試。
自從當年教會母親陶華碧寫字,
並給老乾媽建立起一套規章制度後,
李貴山的心就「野」了。
最初投資昆明錦泰大酒店時,
對於自家公司老乾媽的一系列事務,
他就想讓弟弟李妙行(當時還叫李輝)來接手了。
都說兒大不由娘,何況李貴山的「自我決定」,也不僅限於此事。
早年,他不想增加母親的負擔,
主動放棄高考,選擇了去參軍當兵。
退伍之後,轉業到父親生前的地質工程隊上班。
原本是妥妥的鐵飯碗,又覺得母親一個人操持太勞累,自己應該幫忙。
他不顧陶華碧的反對,主動辭職加入了母親剛開創的事業中。
那一階段的李貴山,任勞任怨又有主見。
對不識字的陶華碧來說,大兒子就是她的左膀右臂。
陶華碧一天天老去後,她曾想把老乾媽全部交由大兒子來掌管。
然而隨著老乾媽越賣越火,李貴山的想法和母親的想法不一樣了。
不貸款、不參股、不融資、不上市。
這是陶華碧本人經典的「四不原則」。
但作為老乾媽的第一任總經理,
李貴山對母親的原則一直持保留態度。
陶華碧的「四不原則」,一度成了李貴山的緊箍咒。
為了擺脫母親的束縛,他最終選擇了單幹。
2008年,李貴山躍躍欲試準備進軍房地產的時候,
漸漸退居二線的陶華碧,也只能將企業的日常經營交給了老二李妙行。
從那之後,李貴山除了定期在自家企業里拿分紅外,
在經商之路上,他徹底放飛自我。
也是在2008年,
昆明的黃偉培在新項目上,遇到了棘手的難題。
黃偉培的天陽地產雖說成立於2000年,
但截止到2008年,公司投資的地產項目屈指可數。
真正的大項目,就是後來爛尾了的「雲潤天陽」地塊。
那塊地原先是昆明油脂化工廠的。
2008年前後,企業經營不善再加上改制,這塊地急於出手。
黃偉培於是就在這一年買下了這塊地。
他一開始就計劃著在此開發房產。
就在拿地的這一年,以黃偉培兒子為企業法人的天陽集團成立了。
表面上,天陽集團涉足的投資領域廣泛。
就連此前黃偉培創立的天陽地產,也於隨後納入了天陽集團的旗下。
現在回頭去看,黃偉培和兒子如此大費周章的改組,
應該就是為了營造一種「家大業大」的氣象,
以方便拿下油脂化工廠的那塊地。
不過讓黃偉培始料不及的是,成功拿地之後,卻未能馬上開發。
原來,昆明市在那片區域有統一的規劃。
要開發地產,廠區附近的老舊區域要一併開發改造。
這就又多出了一項拆遷安置的問題。
為此,黃偉培的天陽集團,只能將資金投入到後續的拆遷上。
各種矛盾再加上投入資金大,接下來的三四年,
天陽集團帳面上的資金時時捉襟見肘。
眼看著有資金斷裂的風險,
黃偉培隨後只能將油脂化工廠那塊地抵押了出去。
抵押換取了3000萬貸款,好不容易才將拆遷問題處理完結。
此時已經來到了2012年。
前期的各種障礙終於掃清了。
可由於此時公司帳面上空空如也,
那塊抵押出去的土地,一時要不回來。
風傳土地出讓金要上漲,
就這樣,黃偉培開始發了瘋一樣的四處找錢。
機緣巧合下,經過一位銀行界的人士牽線,
他認識了李貴山。
天陽集團的員工私底下都在傳,
李貴山和黃偉培見過之後便財大氣粗地表示:
我有的是錢,需要時說一聲就成。
李貴山倒也所言非虛。
雖然老乾媽企業由弟弟李妙行在操持,
他自己可也還拿著公司將近一半的股份呢。
而且李貴山當時的個人資產,也早已超過了20億。
讓他拿出幾千萬幫著黃偉培救救急,確實是「小菜兒」。
李貴山隨後大方的給了黃偉培一個億。
先期3000萬,讓黃偉培把此前抵押的那塊地贖買了回來。
剩下投入的6000萬元,連同黃偉培自己拿出的一個億,
兩個人合夥創辦了一家新的地產公司——貴山天陽公司。
公司法人是黃偉培,他和自己的天陽集團是大股東。
二股東就是李貴山,他以自然人的身份入股,持股比例為49%。
公司是2012年12月底創立的。
一個月後,此前抵押出去的地,連同拆遷好的土地,
新成立的公司以4.2億的價格全部拿到了手。
按照黃偉培此前的規劃,
這幾塊地有公寓、商業樓、板式洋房、花園洋房一共是20棟樓。
全部開發好,總戶數將近1000戶。
那是2013年初,樓市向好,黃偉培一度計劃著,
當年他就可以拿到預售許可,接下來就只等著躺著數錢了。
彼時的黃偉培已經萌生了退休念頭,想著把最後一個項目做好,
將來公司就由兒子管事了。
然而,事情接下來的發展,跟他的預期完全不一樣。
先是工程上馬後,投入的一億多資金被套牢,以致債務越滾越大。
其次,他跟合伙人李貴山因分歧導致的來回扯皮,浪費了寶貴的時間。
新公司貴山天陽組建後,李貴山委託自己的一個親戚在公司擔任副總。
黃偉培的兒子,在公司負責銷售。
由於李貴山只是投資,他還有其他產業,
所以他平時不會在昆明長住。
項目開工後,具體負責的就是黃偉培和他的兒子。
建設階段,黃偉培的兒子改動了此前的規劃。
一會兒要蓋酒店,一會兒又改成了寫字樓。
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番,時間就這樣白白給浪費了。
與此同時,黃偉培預計的預售許可,直到2014年底才拿到了手。
這直接導致房子在近兩年的時間無法預售。
先期投入的資金無法回籠,進而黃偉培又遇到了老問題——
手裡的資金不夠。
2014年開始,昆明的樓市陷入低迷。
黃偉培一度規劃的大賣也並沒有出現。
原本2015年就該交付的房子,工程項目隨後幾度延期。
資金回籠困難的時候,黃偉培又向李貴山接了幾千萬。
不過李貴山表示,他需要支付利息。
雖然他最終借錢給了公司,但和黃偉培也就此結下了更深的梁子。
而且借款到期後,李貴山直接上門要帳。
黃偉培只能再次貸款來償還債務,
不夠的部分又拿著公司的資產來抵債。
在種種不利因素的圍攻下,從2016年開始,
黃偉培與李貴山合夥的雲潤天陽項目,陷入了死循環。
危急之下,有人建議李貴山乾脆將貴山天陽公司買下算了。
但李貴山覺得買下公司不合算。
而且算算帳,即便全部買下,
剩下一億多的債務,還得黃偉培來還。
黃偉培又覺得不划算,因此雙方只能繼續僵持下去。
到2020年,幾次收房無果後的部分業主,
在小區還沒有建好電梯的情況下,強行搬入住進去了。
當初,很多業主選擇買這裡的房子,
就是衝著李貴山是陶華碧長子的名頭來的。
而且樓盤在銷售時,打的也是老乾媽的旗號。
可誰能想到,樓盤就這樣不清不楚地爛尾了。
2020年開始,該項目資金斷裂、樓盤爛尾的傳言越來越多。
由於李貴山不同一般的身份,老乾媽也只能跟著「吃瓜落」。
迫不得已之下,陶華碧在2021年初公開表示,
大兒子李貴山的投資是個人行為,跟老乾媽公司沒有任何關係。
時年74歲的陶華碧,此前幾乎是不接受採訪的。
此次破天荒的公開回應,也不僅僅只是大兒子李貴山的爛事。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
自從小兒子李妙行2008年接手企業後,
他三番五次的折騰,也讓老乾媽多年來積累的好口碑,
行進到了懸崖之邊。
所以,老大在外投資失敗這件事,
和自家品牌的口碑比起來,那都不叫事。
李妙行十多年來的「折騰」,才更讓陶華碧有錐心之痛。
當初因為李貴山的出走,
陶華碧不得不把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李妙行身上。
能吃苦、能扛事、技術好、有孝心。
這是多年來陶華碧對小兒子的評價。
2008年,李妙行逐漸獨當一面。
6年後,因為母親把最後的一部分股權給了自己,
從此李妙行超過大哥李貴山,成了老乾媽企業的最大股東。
然而,一直被陶華碧津津樂道的小兒子,
獨掌企業後,立刻就開始「自挖牆角」。
原先12到13塊錢的貴州辣椒不要了。
老乾媽所需的原料,統統換成了7塊錢一斤的河南辣椒。
一開始他還開心的以為,自己節省了一大筆成本開支。
然而,不同地域生長出來的辣椒,其口味是有很大區別的。
2016年開始,很多老食客頻頻在網上吐槽:
老乾媽的味道怎麼感覺變了。
吐槽的同時,銷售業績更不會說謊。
2016年,企業全年營收45.5億元。
僅僅過了一年,營收就下降到了44.4億。
又過了一年,再次下降到了43.8億。
很顯然,李妙行換辣椒的行為,砸了老乾媽的招牌。
屋漏偏逢連夜雨,業績連續兩年下滑的同時,
企業又接連發生配方泄漏和廠區失火的事。
前者讓公司直接損失了一千多萬。
熊熊燃起的大火,更是燒毀了公司三分之一的產能。
眼瞧著自己中意的小兒子撐不住局面,
老帥陶華碧只能於2019年重新出山。
先是換回了原來的辣椒,重新調製了配方。
其次,陶華碧果斷撤掉了所謂的土味營銷,
重新回歸到過去只線下鋪貨,而不進行營銷宣傳的營銷策略上來。
陶華碧的及時出手,總算勉強遏制住了業績繼續下跌的勢頭。
企業的營收,也重新回歸到了50億元以上。
2021年,老乾媽全年的營收一度達到了54.03億。
企業在貴州民營企業的榜單中排名第六。
然而又過了一年,營收狂跌了12億元。
其年度營收只有42.01億,在貴州全省的企業排名也跌出了前10。
這意味著,陶華碧重新出山兩三年後,
老乾媽的業績並未能保持住繼續上揚的勢頭。
外界普遍分析,在李妙行「折騰」的那幾年,
老乾媽浪費了寶貴的時間。
既沒有形成全新的營銷體系,
原有的市場份額,又被新型的品牌不斷蠶食。
雖然說老乾媽至今仍以20.5%的市場份額,位居業內第一。
但是,新品牌這兩年的「攻城略地」勢頭,一直沒有停止。
換句話說,在市場份額不能保持繼續上漲的情況下,
未來老乾媽面臨的,是如何保持住在業內的老大地位。
很顯然,在年度營收狂跌12億元後,
說明即便是陶華碧出山收拾局面,也不見得能取得什麼好效果。
畢竟,陶華碧如今已76歲,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後繼是否有人,是否有能人,
這一點估計一直讓她夜不能寐。
至於大兒子李貴山,自從2016年項目受挫後,
他就成了「人傻錢多」的代名詞。
截止到2021年春天,
李貴山和黃偉培合夥成立的貴山雲陽公司已啟動破產程序。
因為債務糾紛被法院執行的金額高達七千多萬元。
公司的負債總額更是將近10個億。
黃偉培因為不斷被告,早就成了老賴上了黑名單。
坐不了飛機和高鐵,有一回去北京辦事,
來回只能坐五十多個小時的綠皮車。
本來謀劃著干最後一票就退休,
未曾想跟著李貴山,卻登上一艘下不來的「賊船」。
2016年最後一次找李貴山簽字後,
他倆之間的所有事務聯繫,都是通過中間人。
怨恨李貴山的,除了黃偉培,應該還有他的母親。
但當初本就是李貴山自行離開的。
即便他留在老乾媽里經營至今,也不見得能有更好的局面。
至於他的弟弟,自從陶華碧重新出山,
就意味著她想徹底破局。
如今的陶華碧,可能還會時常想起,
三十多年前龍洞堡公路邊上的那個小飯館。
那是她作為一個寡婦,夢想和榮耀起步的地方。
現在,她有身份、有地位、有財富。
可是,面對著兩個兒子多年來的所作所為,
她曾經的榮光,她的老乾媽,能延續下去嗎?
文|711
圖片來源網絡,侵權聯繫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