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軼事之荀慧生傳略(二)

浪子北方來 發佈 2023-10-29T15:38:14.064731+00:00

(接上文)第二章 隨師進城廣收博採1910年慧生跟隨龐師父到了北京,先後搭入慶壽和、義順和、鴻順和、天慶等梆子班。龐師父仍舊教戲。慧生繼續一邊學戲一邊演出。北京是戲曲界群英聚集、人才薈萃之地,正是慧生請教名師、虛心學習的極好機會。

(接上文)

第二章 隨師進城

廣收博採

1910年慧生跟隨龐師父到了北京,先後搭入慶壽和、義順和、鴻順和、天慶等梆子班。龐師父仍舊教戲。慧生繼續一邊學戲一邊演出。

北京是戲曲界群英聚集、人才薈萃之地,正是慧生請教名師、虛心學習的極好機會。就在這一時期,他得到了太老師、紅極一時的老十三旦侯俊山先生的親授。

侯俊山先生以花旦戲見長,同時又愛反串小生。他拿手的花旦戲有《三疑記》(即《香羅帶》)、《花田錯》、《翠屏山》、《英傑烈》、《大劈棺》等。他演《大劈棺》的田氏手拿斧頭上靈桌去劈棺材時,斧頭剛剛舉起,莊子即由棺材中站立起來。這時侯老先生由桌子上一個「屁股座子」摔到離桌子五六尺遠的椅子上,一腿盤曲,一腿向下直伸,紋絲不動,堪稱一絕。

他的小生戲當以《伐子都》、《八大錘》最為有名。子都在金殿飲酒時,猛然用力吹氣,將預先藏於酒杯之內的黑煙子噴射到臉上,一臉死灰色。他在這齣戲中的吊毛,也是絕活——子都穿蟒,系玉帶,厚底靴,插雉翎,由桌子後邊一個吊毛翻到桌子前面,雙翎不折不斷,玉帶、蟒袍、盔頭不亂。

侯老扮演《八大錘》的陸文龍,在跟四錘將開打的時候,每打敗一員錘將耍一段翎子,各不重樣。當時正值梆子、二黃兩下鍋,候老演陸文龍,譚鑫培演王佐,一個唱梆子,一個唱二黃,一個以板胡伴奏,一個用京胡托腔,別具一格,被廣大觀眾傳為佳話。

慧生曾先後向太老師學習了《花田錯》、《小放牛》、《辛安驛》等戲,技藝大進。此後,他又在同老元元紅、水上漂、蓋三省、十二紅、十三紅、十六紅、崔靈芝等眾多著名演員同台演出的過程中,受到極大的教益,聲譽倍增,在北京站住了腳。

李洪春先生曾經對我回憶說:「荀先生當年的特點是敏而好學,勤而好問,內行叫『服諂』(虛心)。他成天低頭學藝,不言不語,大家都喊他『小丫頭』!他的許多好功夫,都是在這個時期勤學苦練出來的。」


「正樂三艷」

初到北京的時候,慧生隨師在慶壽和科班邊學邊演。這個科班是祥王老爺孫弼臣辦的,後來出名的學生,有李多奎、王多壽、賈多才等位。後來慧生又隨龐師父轉搭正樂科班。

正樂科班的班主李際良,是權閹李蓮英的侄子。後由孫佩亭(十三紅)掌班,改名為三樂。與慧生同班的有尚小雲、趙桐珊(藝名芙蓉草,較慧生小一歲)、李洪春、李洪福、沈三玉、王三黑、玻璃鑽等。尚小雲、趙桐珊及慧生三個人,被人們譽為「正樂三艷」。特別是慧生和芙蓉草,在台上是「花草」爭艷,交映生輝;在台下是「黑白」(趙先生皮膚黑些,慧生皮膚白)互助,交誼甚厚。兩個人多年在一起搭檔演出,珠聯璧合。

後來,慧生又轉搭義順和班。班主為老元元紅(郭寶臣)。該班人材濟濟,有一千紅、十三紅、崔靈芝、張黑等,一時稱盛。此外,慧生還曾隨師搭過長春、承平、福壽、鳴盛和、小吉祥、益群等班,但時間都不長。

此時慧生已經開始偷偷學唱京劇,有時甚至京劇、梆子夾雜演出。常演的劇目有《梵王宮》、《雙鎖山》、《採花趕府》、《大登殿》、《蝴蝶杯》、《翠屏山》、《賣絨花》、《鐵弓緣》、《紫霞宮》等二三十齣。

從1913年7月15日開始,慧生在北京前門外打磨廠福壽堂飯莊演出。第一天他演《小放牛》,牧童由他師兄龐三禿(龐師父的兒子)扮演;大軸是梁慶鴻、李慶森等演出的《挑滑車》。那個時候演戲,都講究劇目在一個長時間內不能翻頭(重複)。慧生從這天起,除有一次一天三場和一次一天兩場戲碼相同以外,一個月內沒演翻頭戲,足見他會戲之多。

這一時期慧生還參加了連台本戲的演出,曾經在《七俠五義》(由《三探沖霄樓》至《盜三寶》)、《小五義》(包括《鏢打師妹》、《氣死恩師》、《三探藏珍樓》等折)中扮演過角色。

慧生在排演這兩齣戲的中間,還和沈華軒、侯喜瑞、孫甫亭等先生一起,排過武戲《宋景詩》。那個時候演武戲,講究真刀真槍。自從某班在北京天橋燕舞台演出《鐵公雞》,一位武生演員由於精神不集中,當場被槍刺死以後,官方就禁令在舞台上再使用真刀真槍了。

所以《宋景詩》劇中使用的兵刃;都是按照真刀真槍的樣式用木頭仿製的,外面包上一層薄鐵皮,塗上水銀,台下看著和真的差不了多少。在排練武打的時候,他們對武打套子、亮相等,都做了必要的改革,為京劇武打程式創了一條新路。


演「改良戲」

北京最早的新劇演出,大約是在清末光緒、宣統交替年間,人們稱為「改良燈戲」。到了辛亥革命前後稱「新劇」。五四運動前後又稱「文明戲」,之後才定名為話劇。

最早來北京演新劇的,是上海的王鐘聲以及他組織的春陽社。當時新劇尚未實行男女合演,全由男伶登台。

王鐘聲,原名王熙普,浙江紹興人。早年曾留學日本,回國後在上海從事戲劇改革活動。後來又組織春陽社,上演「改良新戲」。

他倡導新戲的目的十分明確:「中國要富強,必須革命。革命要靠宣傳。宣傳的辦法,一是辦報,一是改良戲劇。」所以春陽社上演的劇目,大多是宣傳革命的諷刺清室官場腐敗的題材,如:《宦海潮》、《愛國血》、《新茶花》、《秋瑾》、《熱淚》等,在社會上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後來他率團北上,在北京、天津兩地演出,一時名聲大噪。不過,他們當時還不能獨挑一個班子專演新戲,而是和「舊劇」(京劇、梆子等)同台演出,這使慧生得以結識革命伶人王鐘聲,並參加了他們編排的《家庭革命》、《黑奴恨》等劇的演出。

春陽社曾與玉成班合作,在北京前門外鮮魚口裡的天樂茶園(後來叫華樂園)演出。天樂這個園子,當時是尚和玉、楊小樓、龔雲甫等名角經常演出的地方,而王鐘聲和另一位名氣很大的新劇演員劉藝舟等演出的新戲,卻能經常在這裡演大軸,足見廣大觀眾歡迎的程度,因此也遭到了清朝統治當局的忌恨。

之後清政府捏造所謂「聚賭打架」的罪名,將王鐘聲拘傳遞解原籍。辛亥革命爆發以後,王鐘聲又北上到天津進行革命活動。他潛居租界,秘密召集戲劇界同行故舊醞隙舉事。由於事機不密,被清政府密探偵悉逮捕。

慧生也因與王鐘聲交往甚密而被捕入獄,最後慧生以「演戲餬口」的理由被釋放出來。而王鐘聲卻為革命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臨刑時,他神色泰然,視死如歸,並大義凜然地說:「革命黨人非畏死者。但斬首野蠻,請易以槍擊之。」執刑人連擊13槍,王才倒下去。

慧生一直深深地懷念這位革命伶人,他珍藏著他與王鐘聲等人合攝的《家庭革命》劇照。可惜這張珍貴的照片,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抄走丟失了。


改學京劇

正當慧生在北京站穩了腳跟之際,卻開始倒倉了。這時,由米佩弦、秋吟籟、劉弦伯、張夢詞四位中國大學學生發起的,有畫家胡佩衡、于非闇及北京大學的一些窮學生組成的關心愛護慧生成長的白社,派出上面提到的四位先生與龐師父商量,讓慧生由唱梆子改學皮黃,停演養嗓,練功學戲。

當時皮黃已日益興盛於北京藝壇,龐師父迫於形勢只得同意。於是慧生先後向陳桐雲、喬蕙蘭、曹心泉、李壽山、陳德霖、吳菱仙、孫怡雲、路三寶、田桂鳳、張彩林、陸杏林、程繼先等名伶學唱京劇和崑曲,並堅持基本功訓練和適當的聲腔訓練。延師求教的經費,也都是由白社籌備資金相助的。慧生所以能成為後來的四大名旦之一,和白社眾多的「伯樂」是分不開的。

當時從師學藝是很難的。慧生在《藝事日記》中曾有記載,今抄錄一段以饗讀者:

……余初學《貴妃醉酒》師從陸杏林先生。陸先生素有老饕之稱,凡廷彼說戲,必為具酒饌,否則拂袖而去。然酒不可多,多則醉,醉而歸:又不能少,少則怒,怒亦去。故從陸杏林學者,在往十日半月不能得其一腔。余從之學一月有餘,「海島冰輪」一段猶未能全,蓋陸飲酒而長在醉鄉。余藝無一得,然為先生設饌已不支矣。

有大個李七聞知不平,願不取束脩為說此戲。李七名壽山,體修長,後台咸呼為大個李七。他由旦改淨。《醉酒》但得大致。余出演後又經路三寶(名玉珊)指點,始得精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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