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連翹價格暴漲，一些老鄉商量著回老家農村，上山摘連翹賣。「回去時把木娃叫上麼！」我提醒。
叫他？人家正忙著做直播呢，還看不上掙這錢！有老鄉一臉不屑。
木娃是鄰居家的小孩，從小和我一起長大。
早在幾個月前，和木娃同租住在某城中村的鄰居曾提起這事，憂心忡忡地說：「木娃不得了啦！現在每天抱個手機搞直播，什麼也不干。叫和我一起去人市上找活干，都叫不動了。」
所謂的人市，就是農民工人才市場，位於西安半坡天橋下。那裡不管什麼時候去，都擠滿找活乾的農民工。去年曾不止一次在那裡見過木娃。90後的他不到三十歲，但滿臉絡腮鬍子，光著上半身，在那圍觀其他農民工打牌。
只要能賺錢，干直播也行啊！我說。反正現在自媒體也算是個職業。
媽呀！一個字都不認識，能賺個啥錢？鄰居一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表情。
和木娃比起來，這個80後的鄰居要踏實得多，也能吃苦，他常年在工地上綁鋼筋、裝水電，給人砸牆，在物流園裡干搬運工，反正什麼掙錢幹什麼，不挑不揀。
不識字做直播的確有點難度哦，我也嘆了口氣。木娃家是村裡的低保戶，多年來一直住著低矮的土坯房。也正是因為窮，上小學時一直被一些同齡的小孩欺負，甚至將他的書包給扔進河裡。家長也為此找過學校，但也沒用。於是在二年級時，木娃就回家了，從此不再上學。
不上學的木娃倒也逍遙快活，在下河摸魚、上樹掏鳥的娛樂活動中度過了自己的童年。他也因此成了大家眼中的二流子。誰家丟了東西，就懷疑是他偷的。
有時，誰家蓋房子，上山砍樹、拾柴，也會叫木娃去幫忙。雖然木娃很能幹，但幹活歸幹活，過後他仍然是大家口中的二流子。
年齡稍大點，木娃也和同齡人一樣進城打工了，因為不識字，能找到的工作很有限，大多數時候負責在飯店的後廚打雜。
再後來，木娃就跟著親戚來到了西安的工地上，負責搬磚、篩沙子之類的簡單活計。
也不知從何時起，木娃竟然學會了玩抖音、快手。開始只是看，偶爾拍個視頻。所謂的視頻也無非是在工地上戴著安全帽，揮舞著鐵杴。再後來他就開始了直播。
木娃的直播我沒有看過，但妹妹看過。說木娃穿戴著從淘寶上買來的濟公的行頭，一身破衣爛衫，手裡還搖著一把爛蒲扇，嘴裡喊著：老鐵，666，關注主播不迷路，主播帶你上高速之類。樣子十分滑稽。
我心想，這副打扮倒和木娃挺配的！
曾問過木娃，直播收益如何？他說最多的時候每晚可以賺個一二百。
不過，我一直懷疑木娃搞這個賺不到錢。有一次聽他和人吹牛，說拜了個有幾百萬粉絲的大網紅為師，一次就給師父刷了一萬塊錢的禮物。
聽到這裡，我大吃一驚，急忙提醒他不要被人給騙了。刷這麼多錢，他能教你啥？
可能也因為自己一直在做自媒體吧，對於木娃直播這事，我不支持也不反對。我曾不止一次地思索：做直播真的是不務正業嗎？那到底什麼是正業呢？搬磚？篩沙子？
毫無疑問，上工地幹活，確實幹一天就能賺一天的錢，大多數農民工都是這樣過的。而一直在工地上搬磚的人突然不幹了，告訴你，每天抱個手機，和人聊聊天就能賺錢，你是否會覺得很荒謬。說他不務正業似乎沒什麼不妥。
好逸惡勞是人的天性，沒有人天生喜歡做苦力，當有了更輕鬆、體面的賺錢方式，沒有人還願意出賣勞動力去賺錢。
所以，做直播賺錢無可厚非。當然，任何行業競爭都很激烈，當木娃最終發現這一行很難賺到錢時，他也可能會因為做不下去而選擇回歸工地。
當然，現在的直播行業亂象頻發，許多女主播衣著暴露，搔首弄姿；有人為了吸引眼球，總搞些歪門邪道，在PK時做各種變態的懲罰，讓人感覺十分噁心。對於這些，我也很憤怒，但對於平娃這樣為了吃飽飯而投身於直播，我卻無法和鄰居們一樣去反對。只是希望他能找到適合自己的事業。
當農民工，一直搬磚有前途嗎？我不知道。一直做直播有前途嗎？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