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裡眾生相:你笑我太瘋癲,我笑你看不穿

寧寧0918 發佈 2024-03-04T14:00:39.468065+00:00

你笑我太瘋癲,我笑你看不穿。我是個50大媽,因為身體不好,早早從單位出來病休了,如今算是正式退了,在家安居了…


你笑我太瘋癲,我笑你看不穿。全職兒女PK打工中年。


我是個50大媽,因為身體不好,早早從單位出來病休了,如今算是正式退了,在家安居了……


回頭望望人生路,咱也奮鬥過了!

我爹去世的早,我媽是個家庭婦女。年輕那會兒,我掙錢養家,奮力打拼。挺辛勞。我們年輕那會兒還沒有「打拼」這個詞呢,那會兒叫艱苦奮鬥。

我艱苦奮鬥的攢了點小錢,把我那個打小沒爹疼的可憐弟弟送到了英國去念書。這輩子對家庭咱就做了這麼個貢獻,不過就是這個貢獻,差點沒把我給累死!


記得有一回出差去德國。我是坐著去,躺著回。那是我第一次坐頭等艙。不對。應當叫「躺頭等艙」。我坐在經濟艙里,犯病了,直翻白眼,把空中大嫂嚇壞了。

漢莎航空公司的空乘沒啥小姐,淨是大嫂。倆嫂子上來把我扛到了頭等艙,又給我蓋上了毯子。然後在飛機里喊:這兒有個病人,有大夫沒有?出來一位!還真來了個大夫,一個黑大媽,看了看我,在那兒吭吭吃吃的,說了半天,也沒給出啥辦法。那意思就是,先躺著,別動,等飛機落地了直接送醫院。

漢莎大嫂子聽了這話,直撇嘴:「這不跟沒說一樣嗎?」


好在沒多久,飛機降落了,我被直接送到了醫院。

這件事傳到了單位,我們主任挺感動。他那意思是年底的先進,就讓我得了算了。

「你看看貓寧同志,拖著病體,還去德國出差,這是啥精神?這是咱這的張思德呀!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呀!這是咱單位的邱少雲,烈火燒身也要完成任務!

這個同志覺悟高呀!」

沒想到此話一出,群眾不樂意了。有的人立刻跳出來揭發:「什麼覺悟高,她那是為了順手當國際倒爺呢。從歐洲往這邊倒騰名牌香水名牌包,中間賺取差價,這件事符合不符合政策,咱就不細說了,反正先進不能給她!」

「對沒錯!」還有人附和。


那會兒我們單位規定了,誰當先進,誰就能加五分,而這些分數加起來,直接對應的就是分房。

其實,平時里大家關係挺好的。都是一團和氣,兄友弟恭。把「老黃牛精神」貫徹到底。但別提房子,一提房子,老黃牛秒變烏眼雞,呲毛炸刺的立刻投入戰鬥。

於是我被別人給叨了下來!


我說這些的意思,就是想表揚一下咱自己,年輕的時候真是有股子拼勁兒。什麼都不怕,就是往前沖。什麼家庭負擔大,什麼工作特別忙,什麼身體不好,什麼能力不強,全都扔在一邊,咱就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不怕困難往前沖!

我們那時的口號是:

愛吧接愛牙!愛拼才會贏!


拼到30多歲的時候,我算是徹底被命運打趴下了。但是,弟弟總算是拉扯起來了。

不過這傢伙雖然有千般不好,但有一點還真是和我一脈相承。這傢伙也敢拼!


當年他把自己的婚房抵押出去貸了一筆款,然後直接去找三個投資人,給人家房地產公司當大掌柜去了。投資人倒是不缺錢,但問題是大掌柜,如果不往裡擱錢參股,人家不放心你呀!

就這樣,他的公司總算是開張了。草台班子就算是支起來了。跟北京某飯店租了三間客房,就當辦公室了。他們租房子還是我托人找的飯店經理:

「麻煩您給整點優惠啊!小買賣!」


隨後呢,我弟弟就奔商場了,直接到了名牌西服店:觀奇。

一口氣做了六身西裝,又買了四雙皮鞋,我在給他置辦了一塊歐米茄的海馬手錶,帶著這款007的手錶,穿著新做的名牌西服,弟弟就算是:

金盔金甲亮銀槍,提袍上馬奔戰場!


留英的大博士把文憑一扔,一口氣跳入夜總會,無論是陪著客戶,聲色犬馬,還是酒桌之上,拉著領導口燦蓮花,無論是低三下四的跑貸款,還是坐鎮現場保安全。

那些年,他如浪里行舟,虎口奪食般的開展積極著工作。被流氓追打過,在酒桌上喝吐血過,零下30多度的氣溫下,在工地過年,一天轉七場酒,飛三座城!

那些群雄逐鹿熱火朝天的時代,如今也只有在電視劇里才能重現了。


上世紀90年代,國門初開。我參與了單位的很多項目,雖然自己就是個小嘍羅,干點邊邊角角的雜差事。但在心底里總有一種隱隱的自豪感。我能夠感覺到那個熱氣騰騰的時代,在那裡如噴薄的朝陽,蓄勢待發!

到了2000年之後,就是弟弟嶄露頭角的時刻了。房地產業以「輕舟已過萬重山」的飛快速度,在各種報表中勢如破竹的生長著。

奠基一場接著一場,剪彩一幕接著一幕。幢幢高樓拔地而起,各個項目劈了撲路。

在這條產業鏈上,上到鋼筋水泥,下到窗簾電器,那個時代,所有的生意人都在忙碌著。無論是開寶馬的,還是蹬電驢的……

人聲鼎沸,熱火朝天!


不過,這些過往昔,如今只停留在我的記憶里了。時光如白駒過隙,當年那個幹勁十足,神采奕奕的我,如今已經是個退休大媽了。拎著菜籃子,拉著小推車,緩緩地在小區里如蝸牛一般的移動著……


而當年那個風流倜儻摟著妞,熱情洋溢端著酒,的轉場大佬,我弟弟,如今也是一個標準的中年大叔了。一派沉穩的出現在各個愁眉苦臉的債務重組談判中。他好久沒去過工地了。

就他個人而言,兜里雖然揣著鼓鼓的票子,但肚子裡也少了一截腸子。什麼事兒都是相輔相成的,回過頭來看看自己奮鬥的足跡,這位大叔倒也不後悔!


寫這段揮斥方遒,激昂文字的時候,我正坐在天津的一家星巴克里。

喝咖啡如今成了我唯一的一點嗜好。在安靜的角落裡,一塊帕尼尼,一杯熱拿鐵,這是我現在的最高享受了。


我這人不愛旅遊,一提出門就腦仁疼。騎自行車到不了的地方咱就不去了。我這人也不愛穿戴,一件老棉襖過一冬,圍在身上覺得很舒服。渾身上下唯一的名牌可能就是那雙UGG的羊毛鞋了,原因也很簡單,這鞋軟活,我腳上長了倆雞眼,還有灰指甲,沒法子,也不是咱不講衛生,這是我常年用藥造成的副作用!


我常來的這個咖啡館,在上午十點的時候很清淨。以至於幾個熟客都認識了。

有個四十多歲的大哥,坐在我右前方,他目光炯炯的盯著一個筆記本電腦,正在看股市大盤呢!

因為都是老客,所以我們之間也熟悉了,大哥以前在大廠是干數據分析的,如今被裁了,改做自媒體了。他不是職業炒股人,他說他不想費那份心。就是寫寫股評,就是給大夥支支招,至於是賠是賺,那跟他沒啥關係!


大哥的旁邊還有一位30多歲的小姐姐。小姐姐的工作也很小眾,在線幫人輔導論文。敢情如今這也成了個行業,雖然有點灰色,但據小姐姐自己說,她的收入還可以,又能幫助人,又能賺鈔票,也算有功德了!


但是我們旁邊的那一桌,那三位小年輕的咖啡客,就同我們不是一個性質了。有時這三位走的時候還和我們點個頭。算是告別。不過,無論是大哥還是小姐姐,在背後對他們總是撅嘴白眼兒,有點輕蔑,原因是啥呢?

和告別北漂回津的IT工程師,就是那個寫股評的大哥不同,和以輔導論文,做調研為生的那個小姐姐也不同,這幾位都是全職兒女。這就讓我們有些腹誹了。我們這仨不約而同把他們都放到了鄙視鏈的最底端!


小姐姐那天目送那仨全職兒女離去,自己溜達到飲水處,接了一杯溫水,隨手又掏出包里的一隻檸檬,用小鋸齒刀子切開,然後把檸檬汁全都擠到溫水裡,霍攏霍攏,放在唇邊,小姐姐可能是寫累了,伸個懶腰,跑來跟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你說這幫孩子20出頭就不上班了,天天就是泡咖啡館,聽說下午又要去大悅城看電影,這三位什麼來路?怎麼剛出校門就躺平了呢?」

前IT工程師,如今的股市分析大哥回頭說:「都是海歸,都是前兩年剛上岸的海龜。那小閨女是土澳,那倆小子是英國,這不全都海龜變海帶,如今在家裡,都是啃老一族了!」


大媽我聽了之後,覺得奇怪,海龜還啃老,這海龜牙口咋這硬呢?如今,國內的大學畢業生,不好找工作也就罷了,家長花了那麼多錢,砸上個百十來萬培養出來的大海龜,怎麼也不出去,自己找食吃。投投簡歷應當沒問題吧?


IT大哥搖搖頭說:

「哪那麼容易。如今大廠要的是真才實學,有的留學學歷,就那麼回事。說白了,不就是繞開了高考嗎?大家誰還不明白呀。至於什麼土澳本科,英倫水碩,游過去泡一泡,那經濟學政治學的回來之後,根本就找不到相關專業。讓干基層,他們又放不下身段,現在許多大公司,要的是實打實的985,對這些所謂的世界排名前50,前100的,並不太買帳!

而且很多海歸孩子沒有經歷過高考,一路就是國際學校出身,他們就像是剖腹產出來的孩子,沒有經過產道擠壓,沒有承受過那種高考壓力。如果有真才實學,奔名校還算罷了。可許多就是混文憑的呀!這兩者的區別很大,HR一看就能看出來。人家是幹什麼的?火眼金睛呀。」


論文小姐姐聽了點點頭,說:

「現在HR可精了,直接要你的高考成績,以及高中的所讀學校,這就是摸老底,所以那些混文憑的一下子就被篩出來了。

用HR的話說,『我們並不是拿學歷壓人,我們是在用學歷篩選,幫我們篩選到一些肯吃苦,肯用功,抗壓能力大,學習能力強的孩子,這樣的人到了企業里服從管理,而且我們也樂於培養,至於那些不努力,混文憑的海歸少爺小姐,讓他們來幹這些活,他們也受不了。』」


這話說的也真對。

前兩天,我一個朋友和我說起他侄子那可歌可泣的事跡,氣得直跺腳。這孩子也是海歸留學回來,家裡有點小門道,把他安排到一家大型上市公司里,誰知這位小爺在那兒工作了才20天,就回家了,問他為啥不幹了,他搖搖頭說:

「沒法干。

我們那兒連喝水都是緊走幾步跑著去接。手裡的工作,忙個不停。到了下午五點半,客戶還說有個問題,這一個問題,我就得給他們解釋一個鐘頭。我還回不回家了?我還吃不吃飯了?這要是連飯點都不准,我這胃不等著生病呢嗎?


於是,這位小爺決定,為了自己的健康長壽,還是在家踏實躺平,積極養生吧,搬磚太傷身了。


而那個,在我眼前的,泡星巴克的啃老三人組裡,就有一位小姑娘。

那天還尖著嗓子說:「我爸讓我去某某銀行上班,我在那兒幹了一禮拜,死活不行了。明明有座位,領導偏讓我站著,守一個自動存取機,當人肉使用說明。整天幫那些糊塗大爺大媽,老頭老太太那摁,摁摁摁。摁摁摁…,除此之外,我還得沒完沒了的給他們講解。煩死了呀?

一天下來,我這腿腫的跟大蘿蔔似的,這活沒法干。誰愛去誰去?反正我是死活不去了!

跟那兒上班掙點錢,不夠上醫院看腿的!」


說起上班,三人組裡的另外一個小男生,就更氣憤了。

他拍著桌子憤吼:「我學的是設計,明明說好了,讓我去公司直接干業務,可他們就是成天讓我打雜。端茶倒水,迎來送往。這是學設計該乾的嗎?這是大堂前台呀,我又不是學酒店服務的。

我說創業吧。讓我爸給我成立個工作室,他死活不干。他說有那五六十萬,白扔了,還不如讓我踏踏實實在家啃呢,好歹也夠花兩三年的,這可不是我要在家呆著的,這都是他逼的!


在這個啃老三人組裡,還有位大徹大悟的賢人呢?

這小哥一臉賢者之相,一身超凡脫俗!

他說:「嘛錢不錢的,樂呵樂呵完了!我都想好了,我們家三套房子。賣一套400萬。賣一套400萬,等我把三套房子都賣完了,我也就該壽終正寢了。你說,想明白了這個,還出去折騰個嘛。像我這條件的,乾脆把崗位讓出去,讓那些有工作需要,有養家餬口需要的人,去干吧!我呀,還是踏踏實實在家裡,日出而起,日落而作,抱璞懷素,寧靜致遠吧!


說到這裡,搖頭晃腦的小哥,刷的一下,把手中的湘妃扇打開了。這位是個愛玩文玩的爺。帶著檀香串,揉著文核桃。天不熱的時候,也得扇上兩下子,隨著薰風一起,手串一轉,這星巴克秒變老裕泰了。這文縐縐的小哥兒,有點當代「松二爺」那意思!


在這一個空間裡。

有20出頭的啃老族,也有三四十歲的打工黨,還有50見外的退休人員,在加上,那櫃檯里,看不出歲數來的,咖啡師。

只見這位帶著鴨舌帽的瀟灑青年,手裡持著一把銀壺,在那兒認真的調製著一杯精品咖啡。原來是論文小姐姐今天結了一單大活,於是獎勵自己。

「今個,咱喝杯高的!」


小姐姐一邊盯著自己那杯「高的」,一邊微笑著和咖啡師聊天:「你這上崗多長時間了?手法還有點生啊!」

咖啡師聽了這話,微微一笑,說:

「嗨,我也是剛入職,剛培訓完,這不,畢業之後,先跟這安頓起來,回頭再想著騎驢找馬吧!」

「你學什麼的呀?」

小姐姐看咖啡師把那一小杯深褐色的液體做好之後,拿過來,一邊飲一邊幽幽地問:

咖啡師拿著白毛巾,慢慢的擦著手裡的傢伙事兒,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我是學生物工程的碩士!」

小姐姐聽了之後,絲毫不覺得驚訝,她順口說道:「生化環材四大天坑,坑裡埋的就是你呀!」

「可不,我就是這波挨坑的!」


咖啡師一邊幹著手裡的活計,一邊望著遠處那啃老三人組,不由得感慨:「唉,我是沒家底兒啊,要是有家底兒,也去當全職兒女,既能孝敬我爹媽,還能看護我爺奶,把他們全都送走之後,我就直接奔養老院,咱是條條來去無牽掛呀!」


咖啡師這話說完,哼起了一支小曲。在他對面的那個論文小姐姐,此時卻管不住自己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了。

她不由得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綠色圍裙,戴著鴨舌帽的帥氣小哥。

「你適合那種『我不想奮鬥了』的戲份呀!」

小姐姐笑著對咖啡師說。

咖啡師聽了這話,也不辯解,只是微笑。他和風細雨的說:「我這人就是嘴笨,不過我手挺勤快的,就這幹活,咱一點都不偷懶。咱還是個做飯能手,絲溜片炒,煎燉煮炸,都難不倒咱,唉,可惜,沒法變現呀!」


這大廳里放著悠然的音樂,醞釀著咖啡的香氣。在這個晴朗的上午,這樣的一群人,就這樣的,因緣際會,在此相遇了……

他們鬆散的灑落在春光里。


這一陣子,我有點喘,也沒去咖啡店了。那天IT大哥給我發了個微信問候了我一下。我們倆聊了幾句。他向我匯報了,咖啡店的最新情況。

「小姐姐不見了,咖啡師也不見了,同時消失的。八成他倆是雙雙私奔了!」


是啊,這是個春天呀!春光明媚,萬物復甦,小鳥歡笑,黑熊打滾兒,在這生機勃勃的日子裡,啃老青年們去踏青了。打工中年回家做飯了。至於咖啡師和小姐姐呢?聽說他們去北京了。好像是倆人兒一塊兒攜手奮鬥去了……


據說這事兒讓那咖啡三人組,也就是那幫啃老全職娃們,得知了。

玩著香妃扇的小爺,把扇子一展,搖了兩下,隨後哼出一段唐解元的桃花歌。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完了,還做了個自我總結。

「嘛錢不錢的。我這人,全看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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