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傳奇:鐵槍震虎

喜歡看舊書 發佈 2024-03-11T10:14:06.076689+00:00

宋、金相爭之時的一天,濟州城裡,傳言紛紛: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飛天豹子」李鐵槍,要會會「笑面虎」張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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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相爭之時的一天,濟州城裡,傳言紛紛: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飛天豹子"李鐵槍,要會會"笑面虎"張安國。為了一個姿容艷麗的絕色女子,眼看就是一場刀光劍影的虎豹爭鬥。要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容慢慢表來。

這張安國祖籍鉅野,其父曾在衙門做過小吏,金人南侵,遂脫職歸里,過閒散生活。幸而家業殷實,日子倒也過得去。夫婦二人守著張安國這麼個寶貝兒子,享受著天倫之樂。張安國自小聰明過人,又極有膽量。同伴中,有的怕他,有的服他,他便成了"孩子王"。一年年長大之後,不屑務農,不願經商,終日留連於歌舞聚賭之處,又結識了一班朋友,有酒同吃,有肉共享。

老爺子見他如此行徑,便欲教他習文練武,也好掙個出身。說的輕了,他置若罔聞,權當耳旁風,毫不理睬;說得重了,他就反唇相譏道:"當此亂世,'子曰詩云'能掙什麼出身?你滿腹經倫,不也照樣在家閒坐?出身,出身,不出人頭地,何能立命安身?"幾句話噎得老爺子乾咽唾沫。

說來也怪,這張安國對母親卻甚為孝順,母親的話,他還聽得進去。在母親勸導下,他硬著頭皮讀了些書。也虧得他腦子機靈,記性又好,倒也學了不少東西、什麼蘇秦六國拜相,楚漢相爭劉幫稱帝等等,都爛熟在心裡。至於別的什麼,他都不求甚解。

老爺子見勸說不頂用,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落得不生閒氣,沒多久,就撒手歸天了。這張安國就更無拘無束了。他交的人多,見的事廣,又會動腦筋,慢慢學會了一套審時度勢、權衡利弊的本領。平日裡,他心裡無論裝的是什麼,臉上總是不動聲色,讓人著不出,猜不透,還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然而,誰要一旦觸犯了他,他就決意報復,借刀殺人,斬草除根。有的人遭了他的暗算還蒙在鼓裡。日子長了,人們漸漸看清了他的面目,送他綽號"笑面虎"。

金人占據濟州,終是耳目閉塞,極需有人效力。刺史見張安國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目若鷹隼,機警能幹,又有一幫朋友,用之有益,不用則為害,便請他來在濟州軍轄兼巡捕使手下做事。

起初,張安國幹得頗為賣力,滿心想一步步熬上去,說不定以後也能封妻蔭子、光祖耀宗。誰知那軍轄異常驕橫,對手下人十分苛刻,有功勞和賞賜一古腦兒歸於自己,稍不如意即大發雷霆,隨意罵人。張安國不愧為"笑面虎",不管你如何發怒,他都笑臉相迎,因而倒也相安無事。然而,那軍轄還是經常故意找岔子,意在拿他個服服貼貼,張安國嘴上不說,心裡也很窩火。

有一次,一宗盜竊案的主犯竟是張安國的往日舊友,那盜無意攀扯別人,只是想得到從寬發落,於是說出與張安國的關係。這下可讓軍轄抓住了把柄,再三盤問張安國不說,了結此案後,還時常提起,以嘲弄要挾張安國。張安國忍不下去,就去向刺史訴說。刺史心中對他並不信賴,故而屢屢為軍轄開脫。張安國何等聰明,很快看出了其中關節,又氣又怨,於是精心謀劃對策。此後,他對刺史和軍轄比往日更加恭敬順從,逆來順受,毫無怨言。軍轄見他如此謙恭,以為他已就範,洋洋得意,愈加趾高氣揚。

這一天,有人告訴張安國,軍轄昨日於城外抓獲一個年輕女子,說是蔡州叛逆范幫彥之女,流落至此,還說此女子色藝雙絕,抓捕時被她毆傷三名公差,軍轄也被扭傷了手腕,虧得人多勢眾,才將其拿住。

張安國本是好色之徒,聞聽此事,興致頗高,就想見識一下這女子究竟是何等樣人。說來也巧,第二天正是他的兩個好友當班。一個臉寬如蟹,人稱蟹臉,一個眼陷鼻塌,人稱塌鼻。這二人與張安國氣味相投,可稱莫逆。此二人當班,就如同張安國自己當班一樣隨便。於是,張安國大模大樣來到監房。蟹臉和塌鼻連忙迎上來口喊兄長,問明來由後,迅即領他來到女監。

張安國打眼往裡一瞅,只見那女子面壁垂首,似有不勝愁苦。張安國搭話問道:"你青春年少,又是女流,怎的作亂犯法,敗壞名節,受此囹圈之苦?"

那女子頭也不抬,緩緩言道:"我乃良家女子,流落江湖賣藝為生,不知何故竟被抓來,蒙此不白之冤,如此良莠不分,天理何在?"

張安國本來就是想見識一下這位奇女子,一聽這鶯聲燕語般的聲音,骨頭先自麻了一半,又說道:"官府事件繁多,難免無一差錯,如有冤枉,可到堂上申辯。"

那女子聽他說話和氣,隱約有同情憐憫之心,不由略微抬頭說道:"多謝關照!"張安國趁她抬頭之際仔細一看,呀,果然是天生麗質,風姿綽約,雖面色略顯淒楚憔悴,更使人覺得可憐可愛。

張安國心旌搖曳,還想多說幾句,忽聽有人喝道:"監禁重地,豈容閒聊,不知有王法嗎?"說話間走來一人,正是凶神惡煞般的軍轄兼巡捕使。方才,他已將張安國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觀察了個一清二楚,直氣得火冒三丈。蟹臉和塌鼻見他來時,又著急又驚慌,曾連連向張安國暗遞信號。那張安國沉醉與和女子說話中,壓根沒有覺察。那軍轄來到跟前,惡很狠地瞥了張安國一眼,鄙夷地"哼"了一下說道:"安國與這女犯如此談得攏,莫非又是故知舊交嗎?"

張安國聽他又揭自己的舊瘡疤,不由動怒,直覺血往上涌。但他略一思忖,又平靜下來,和顏悅色道:"大人休要取笑,我只是偶過此處,隨便詢問幾句。"

那軍轄怎肯罷休,冷笑一聲道:"偶過此處?哼,若你心中無鬼,就隨我到刺史大人處講個明白。"

張安國暗暗著急,推諉道:"眼下我有急事,過後再向刺史大人講明便了。"說罷就要走。

軍轄一把扯住張安國胳膊,譏嘲道:"什麼急事?怕是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吧!"

一句話惹惱了張安國,他本想委屈求全,到此為止,不料軍轄步步進逼,毫不放鬆,看來,此事不會輕易了結,軍轄真是欺人太甚了。他不由說道:"安國話已講明,軍轄大人可不能血口噴人!"

那軍轄目中無人慣了的,幾時見得張安國如此大膽頂撞?不由怒道:"好你個強盜坯子,敢對爺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煩了!今日叫你知道厲害!"說著,一手扯住張安國,一手劈面打來。

此時,張安國已是毫無退路,忍無可忍,何況軍轄當著美人兒面羞辱自己,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再也按捺不下,"笑面虎"變成了"下山虎",用力甩開軍轄扯住自己的手,順勢抓住軍轄打來的另一隻手,來個順手牽羊,往懷裡一帶,軍轄未及提防,"撲通"摔倒地下。那廝還不服軟,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好你個野種,反了你了!"

未等他爬起來,警臉和塌鼻從旁邊奔過來。平日裡,二人受夠了軍轄的窩囊氣,敢怒不敢言。今日見他被掀倒在地,不管三七二十一,趕上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一邊打還一邊不住聲地罵:"叫你也認得爺們不是紙紮的泥捏的。"

軍轄也是個老母雞掉進湯鍋里一一到死嘴硬的貨,不但不告饒,反而咒罵說日後要將張安國等人抽筋扒皮、碎屍萬段。

蟹臉和塌鼻一聽,知道壞事了,急忙向張安國叫道:"大哥,反了吧!

張安國知道後果嚴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飛步上前,一腳踏住軍轄腰部罵道:"你這豬狗,終日裡仗勢欺人,爺們受氣已夠,今日來清帳了!"說罷,一腳下去,結果了軍轄性命。這時,他才覺得胸中出了一口惡氣,繼而一想,事情已鬧大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反了濟州。他迅即帶蟹臉和塌鼻打開男監,放出囚犯,對他們說:"諸位或為報仇,或為伸冤,或為無緣無故被軍轄捕來,苦也受夠了,而今耿京率義軍圍困東平府,不日可下,濟州亦將不為金人所有,汝等何不隨我起事?"眾囚犯齊鼓騷道:"願聽命!

張安國見眾人服從,膽子也就壯了,隨即又打開女監,放出那女子等人,命一相識的老獄卒護送到自己家中,轉身領眾人攻入州衙大堂。

此時,刺史正為近日時局不寧而頭痛,忽見一群人蜂擁而來,大吃一驚,知道事情有變故,抽身便往後宅逃避,慌亂中,落冠丟履,狼狽不堪。逃至後宅,驚魂未定,就見張安國突入。刺史以為他來解救,遂大呼道:"安國速來救我!"

張安國搶步上前,厲聲喝道:"我來也!"揮刀將刺史劈為兩半。州衙內亂作一團,喊聲哭聲響成一片。眾人殺紅了眼,逢人便剁。張安國正欲泄憤,不作制止。不大工夫,刺史及軍轄全家被斬盡殺絕。張安國還不解氣,又命將二人屍首拖於街上,著有冤讎者皆得戳屍解恨。一時間,濟州城內看熱鬧的,報仇雪恨的一齊湧來,州衙門前,若集市一股。有哭的,有笑的,有叫好的。

張安國帶蟹臉和塌鼻等人立於門前觀看,看看時機一到,他便扯起嗓子喊道:"諸位仇也報了,冤也雪了,可願聽我張安國一言?"眾人聽說就是他殺死了刺史和軍轄,不管相識的不相識的都感到很驚奇,齊曰:"請速講!"

張安國道:"濟州者,濟州人所有,豈容外人染指!今害民賊已除,我等翼求安居樂業,然而金人豈肯甘休?為保境安民,安國願與諸位共御強虜。從我者,有酒同飲,有銀同分,共享富貴:遠路人願走者,奉送盤纏,禮送出城,絕不勉強,日後有難處,仍可來找我。"此言一出,當場就有許多人高叫道:"願從起事!"

張安國見眾人從已,心中大喜,遂自號大將軍,蟹臉、塌鼻等一干舊日朋輩,皆封為將軍,扯旗造反,招兵買馬,聲勢漸壯,分兵攻鄆城,克嘉樣,周圍諸縣,不多久幾乎全為所有。前來歸附者紛至沓來,絡繹不絕。旬日之間,竟有三萬之眾。

再說張安國派人將那女子送至家中,其母見這女子端莊秀麗,聰明伶俐,十分喜歡。一問,這女子姓范名瓊瑤,是忠義之士范幫彥之女,父母皆亡,無家可歸,又疼又憐,不容分說,就要認瓊瑤為義女。那瓊瑤何等乖巧,正好沒個緣因求老夫人庇護,有此良機焉能放過,雙膝一跪,就拜了義母,嘴上還母親長母親短叫個不停,叫得老夫人眉開眼笑,視若掌上明珠。

張安國事母至孝,雖有非分想法,一時也不敢相強糾纏,只以兄妹相稱,攀談幾句。他想:人在自己家中,還愁沒有機會?天長日久,總會得手的。後來,金軍揚言攻打濟州,軍中事務繁忙,愈發顧及不上,只是在給母親請安之時,乘暇多看幾眼,搭兩句話而已。慢慢地,他從母親口中得知,自范瓊瑤兩年前與辛棄疾相識後,如今仍是一往情深,敬愛至極,張安國不由妒火中燒,不服氣地想道:"那辛棄疾難道是天上人物不成?想我張安國投手而取濟州,揭竿而聚眾數萬,一言九鼎,一呼百喏,難道竟不如一個文弱書生?日後遇上,一定要會會他,看他究竟有何能耐?"

一日,老夫人對張安國道:"瓊瑤遭逢離亂,家破人亡,只還有一個親人,就是辛公子,我兒可速派人盡心查一下辛公子的下落,好使他們二人早日重逢,也了卻為娘一件心事。"

張安國怕的就是范瓊瑤離開,哪裡會派人尋找?每逢母親催問時,他都佯裝著急地說:"為兒已派多人出去打探,都無有確切消息。有人說辛棄疾在歷城起事,與金幫大將仆散烏者一場惡戰,後來就去向不明了。歷城距此路途遙遠,又值兵荒馬亂,還是勸范小姐穩下心來住著,待打聽到辛公子的確切消息再作道理。"

老夫人見說得有理,也就同意了只好勸慰范瓊瑤耐心等待。范瓊瑤有苦往肚裡咽,強作歡顏,每日讀書舞劍熬著日子。

書歸正傳,且說這一天,張安國正為金軍即將攻伐濟州而焦急,忽報義軍首領"賽秦瓊"耿京派李鐵槍來見。這正是借耿卻金的好機會,張安國豈肯白白放過,忙命人引進。

李鐵槍邁開虎步,昂然而入。張安國見李鐵槍豹頭環眼,軀體精幹,忙迎上前去。李鐵槍遞過耿京書信,張安國展讀畢,寒喧一番。張安國命置酒款待。二人攜手入席,談了一氣義軍情形,李鐵槍乘機問道:"聞安國兄舉事時曾仗義劫獄救出一年輕女子,不知可有此事?"

張安國猶豫了一下,答道:"有此事。"

李鐵槍嘆了口氣道:"唉!人言可畏呀!"

張安國不解其意,道:"賢弟何出此言?"

李鐵槍道:"安國兄果不聞外界傳言?外面傳說兄將那年輕女子安置於自己家中,實乃別有用心,云云,弄得滿城風雨。"

張安國道:"此話從何說起!這女子乃忠良范公幫彥之千金,安國救之,純系見義勇為,救出後,她一直在家母身邊,認為義女,與安國兄妹相稱。此事,安國磊磊落落,天地可鑑!再者,久留家中,是因她家破人亡,無處投奔,一旦有親可投,安國當護送前往,我朝先帝有千里送京娘之佳話,我輩即使無此膽識,難道也無此誠心嗎?"

李鐵槍見張安國著急,心中一喜,隨即言道:"兄之為人,弟豈不知,焉能輕信流言蜚語。"說著,從身上摸出賈瑞的那封信道:"小弟粗心,賈瑞兄亦有書信於兄,他原乃范公幫彥之部將,一路尋范小姐來山東,現在耿帥手下任諸軍都提領,他聞此訊息,煩弟傳書於兄長,請兄觀之。"

張安國到這時才明白李鐵槍方才用的是激將法,然而事到如今,無可奈何,接過賈瑞書信閱畢,說道:"賈瑞是如此忠義,令人欽佩!然而他畢竟不過是范公之部將,小姐去了,如何安置相處?"

李鐵槍道:"安國兄考慮周全,弟實不及。然而賈兄邀小姐前往,非是他的主意,實乃范公之主張。"

張安國驚奇道:"怎麼,范公尚在人世嗎?"

李鐵槍道:"正是。當年范公於蔡州起事,金廷派大軍攻伐,范公城破自刎,捨身取義,差一點送了命,虧得賈兄等人奮力搶救,又拼命突圍護送至海州。後來,范公痊癒,只是念女心切,終日愁眉不展,賈兄遂毛遂自薦,自請回中原尋找范小姐,臨行,范公親手書信一封,讓他一旦尋著小姐,就付於她看,接她速至海州,父女團聚,以慰暮年。"

張安國聽罷,說道:"原來如此,愚兄定不使范公失望。"此刻,張安國何以如此痛快呢?原來,他並不想放范瓊瑤走,但情理所在,無法推辭。再者,一旦范瓊瑤到耿京處,賈瑞必定護送其到海州,賈瑞一走,耿京就少了一得力膀臂,日後即使與耿京合兵,自己也就有可能占上風。倘若自己再修書一封赴歷城送給辛棄疾,把范小姐赴海州一事推到耿京身上,辛棄疾必怨恨耿京之不通情理,或許日後能與自己結好。這樣,山東地面還有誰是自己的對手呢?他想到這裡,便笑嘻嘻地對李鐵槍道:"范小姐思念父母兄長,常常飲泣,愚兄與家母多次勸慰,亦難濟事。既然范公健在,望弟轉告耿帥此意,小姐至營後,務請遣一員幹練將領儘快護送小姐赴海州,萬勿耽擱,致使她父女隔山久望。"

李鐵槍道:"那是自然,請兄放心!"

張安國還要勸酒,李鐵槍道:"非是小弟推卻,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請兄速告范小姐,弟也好早回去有個交待。"

張安國勸道:"賢弟來此不易,務請開懷暢飲!"李鐵槍又是幾杯酒落肚。張安國問道:"久聞賢弟身懷絕技,終恨無緣見識,不知賢弟絕技有幾?"

李鐵槍爽快說道:"不瞞兄長,弟技有三,雖不敢稱絕,然自信不落人後。"這時,李鐵槍已是醉眼惺忪。

此時,張安國亦微醉,言語間也不似平日那般謹慎了。方才一時衝動,答應李鐵槍把范瓊瑤接走,如今又有些後悔起來:如此美妙動人的女子,怎能輕易拱手送與他人!然而說出的話又收不回來,於是想借李鐵槍演練武藝之時,指出紙漏,使李鐵槍顏面丟盡,也就不好再提接人之事了,如意算盤打定,他挑釁似地說道:"好,絕技有三,何不當眾一演練一番,令我等開開眼界。"

李鐵槍道:"這有何難,待我一一說與兄聽,也好討教一二。弟之技一日馬術。弟自幼嗜好騎馬,慢慢摸透了馬的習性,無論何等顧劣之馬,經弟之手,管教它無不服服貼貼,弟馭馬上,或坐或立,或臥於馬背,或蔑於馬腹,輕鬆自如,猶如兒戲。此一技也。"

張安國聞言,若有所思,詭秘地微微一笑,言道:"恩聞其二。"

李鐵槍毫不在意,仍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敘說:"其二日輕身術,亦稱輕功。弟幼時練童子功,面壁十年,遂得其妙,後流落江湖,仍時常習練,不致荒疏,依弟之技,竄房越脊,等聞事耳。"

張安國聽了一驚,卻故作懷疑地說道:"以前亦聞有此說法,吾始終未敢全信,竄房越脊,實有此術平?"說罷,兩眼盯著李鐵槍,等他回答。

李鐵槍亦不辯解,起身說道:"安國兄且為小弟斟酒一杯,待弟為兄演練一番,以博一笑,亦好印證此技並非虛妄。"

張安國一聽李鐵槍要當眾演練,正中下懷,一邊忙低首斟酒,一邊思謀對策,傾刻杯滿,正要遞於李鐵槍,然而對面只有空座一尊,哪裡還有李鐵槍的人影。

張安國正自驚疑,見陪坐的蟹臉將軍正眼巴巴地仰面上望。他也隨之抬頭望去,只見李鐵槍半倚半躺於屋樑之上,一邊持杯飲酒,一邊朝他悠閒自在地眨眼嘻笑呢。再看蟹臉面前,酒杯無影無蹤。

張安國見狀,驚駭不已,方才想好的對策,剎時冰化雪消,心中暗暗叫道:果然不愧為飛天豹子,端的手段不同凡響。他定了定神,故作平靜地道:"輕功甚妙,可惜愚兄未曾看清。"

李鐵槍不以為然地笑道:"這也容易,兄且細看。"話音剛落,"嗖"地從樑上飛下,真箇是飄若閒雲,輕如燕雀,一點兒聲響也沒有,穩穩落於張安國身旁,未等張安國反應過來,一把從他手中拿過酒杯,說聲:"謝兄長!"一飲而盡。接著,把另一隻杯子斟滿,遞於蟹臉面前,道聲:"見笑了!"蟹臉尚痴醉於方才的情景之中,吱吱唔唔,竟不知作何回答。

張安國尚不盡興,又問道:"賢弟之第三技是什麼?願聞其詳。"

李鐵槍從容答道:"其三日槍術,弟謹記祖傳槍法,又匯綜百家槍法之精髓,再經名師指點,始得此法,雖然說不上爐火純青,出神入化,卻也有獨到之處,譬如飛馬貫豆,百發百中。"

張安國驚問道:"何為飛馬貫豆?"

李鐵槍道:"說來也無甚奇妙,將一粒黑豆置於一瓷碗中,將碗放於場上,弟馳馬急奔,及至碗前,出槍即刺,能令豆穿而碗無損。倘以此技飛馬取將,則易如探囊取物耳。因弟有此技,故人送綽號'鐵槍',呼之日久,連正名也不叫了。"李鐵槍盡興而談,張安國聽得入了神,連連贊道:"賢弟功夫如此了得,愚兄十分敬佩!可惜弟之鐵槍未曾攜來,不然,愚兄定要一觀飛馬貫豆之絕技。"

李鐵槍不以為然地說道:"只要諳熟了其中奧妙,別的兵刃亦可運用自如。"恰在此時,一隻蒼蠅落於蟹臉將軍鼻尖上,蟹臉正要揮手驅趕,就聽李鐵槍喊一聲:"別動!"接著就見寒光一閃,倏如電光,眾人正驚疑,李鐵槍端著佩劍一把,指指劍尖道:"吾為此兄驅蠅耳!"眾人視之,但見劍串蠅於尖,再看蟹臉將軍,面失色如灰土,眼呆滯若木偶,過了一會兒他用手拂臉,竟毫無傷痕。眾人皆愕然。張安國正欲稱奇叫好,突然一下子張口結舌,愣在那裡。原來,他忽然發現自己的佩劍不見了。

李鐵槍笑吟吟地道:"小弟冒昧了,現奉還兄劍。"

張安國接過劍,尚在驚疑之中:好個李鐵槍,倏而一瞬,竟神不知鬼不覺抽去了自己身上的佩劍,動作如此迅速,出手如此麻利,真可謂神工鬼技。他不由欽佩地說道:"賢弟之絕技名不虛傳,佩服!佩服!"說著,又斟酒一杯,親手遞於李鐵槍道:"愚兄今日結識賢弟,真乃三生有幸,如弟不棄,願與結為金蘭之好,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原來,這張安國見李鐵槍武藝非凡,是自己打天下極用得著的人,故盡力拉攏。李鐵槍推卻道:"弟何樣等人,敢高攀與兄結義?

張安國見李鐵槍並不十分推脫,遂拉住李鐵槍手道:"賢弟休得過謙,結識天下英豪,乃愚兄平生最大樂趣也!再者,范小姐與我兄妹相稱,你我結拜,范小姐即是你的義妹,一路上也好照應方便。"

李鐵槍見他如此說法,覺得很有道理,就答應下來。不大工夫,香案等物擺好,二人結拜畢,又入後室拜見了老夫人。張安國將二人結拜之事對母親一說,老夫人見李鐵槍豪爽義氣,十分滿意。趁老夫人高興,李鐵槍便把自己來此的緣由一五一十說明。老夫人聽說范公尚在人世,又喜又憂;喜的是義女之父健在,女兒有家可奔:憂的是義女要走,自己真有點割捨不得。然而老夫人畢竟是深明大義之人,她毅然命丫媛請來范瓊瑤,由李鐵槍將事情當面說明。

范瓊瑤乍一聽,簡直有點發呆,壓根兒不敢相信是真的。直到李鐵槍取出范公的親筆信給她看,她才深信不疑,呆呆愣了一陣,竟當著眾人之面失聲大哭起來。老夫人也陪著流了一通眼淚,繼而勸道:"我兒不必悲傷,汝父健在,乃天大喜事,老身亦為你高興,雖捨不得你,然而汝父念兒心切,你可速去收拾一下,願你父女早日團圓!"說著,老夫人又流下淚來。

張安國也說道:"愚兄本打算打聽到辛公子的消息,送妹前去相會,怎奈至今未有確信。今伯父念妹望眼欲穿,且大傷初愈,身心欠佳,妹至耿帥處不可久留,速去海州為好,以免夜長夢多,又生出變故。辛公子處,愚兄可為賢妹解釋。況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范瓊瑤止住哭泣謝道:"瓊瑤離亂中險遭毒手,幸遇兄長相救,又得母親護庇,此再生之恩德,瓊瑤銘記於心。母親與兄長之囑咐,瓊瑤記下了。"

張安國看著范瓊瑤楚楚動人的姿容,心中一動,眼珠一轉,問李鐵槍道:"賢弟之坐騎可稱心?"

李鐵槍略一沉思,道:"此馬雖多次隨我衝鋒陷陣,卻也聽話得很,瓊瑤妹乘坐無妨。"

張安國映映眼道:"賢弟難道要與良馬比試腳力嗎?待愚兄為賢弟選一千里馬。"說罷,吩咐塌鼻速去牽馬。塌鼻為難似地怔了一下,忙道:"不知李將軍中意否,可否請將軍自去試試?"

李鐵槍說聲:"也好。"就隨張安國等來到後花園。剛一進園,就見拴馬樁上拴著一匹好馬,但見它毛色黑里透紅,光亮耀目,軀體健壯,聲音宏亮,果然是一匹駿馬。然而,李鐵槍哪裡知道,此馬乃是金幫從良馬產地掠來,打算馴為軍馬的,豈知它桀整不馴,就捨棄不用了。張安國反濟州,得了此馬,非常喜愛,然而,試騎幾次,都失敗了。他和蟹臉、塌鼻都被摔得狼狽不堪,用之不能,殺之可惜,也就撂在了一邊。今日,張安國聽李鐵槍說自己絕技之一即是馬術,就有意讓他試一試,果然馴服了,送於他落個人情;馴不服,李鐵槍絕技不絕,摔個鼻青眼腫,還有何話可說?李鐵槍卻不知其中奧妙。他端詳了一會,連說:"好馬,好馬!"

張安國趁機道:"賢弟既然喜歡,就贈於你,請不妨騎上試試,可否稱心。"

李鐵槍道:"說的是。"說著,走上前去,解開馬韁。此馬果然靈性,見有人近前,仿佛知道要駕駛它,於是不停地兜圈子,轉來轉去,踏地有聲,使人無機可乘。

蟹臉禁不住叫道:"別看它轉圈子,眼可管事哩,你要想騎它,弄不好就挨幾蹄子。"張安國瞪了他一眼。他也仿佛明白自己失言,不再吱聲。

李鐵槍裝作沒看見,只是隨著馬兜圈子,轉著轉著,瞅准它轉身的一剎那,說時遲,那時快,利箭一般飛到馬前,左手在它背部輕輕一按,騰身就跨馬背。這馬卻也狡猾得很,見人向身上撲來,猛地向前竄出幾步,真乃迅雷不及掩耳。李鐵槍好象早有準備,身子騰空的瞬間,猶如一陣輕風,也向前飛越了幾步,正好穩穩落於馬背之上。

這馬見沒甩開此人,仿佛受了莫大凌辱,野性勃發,狂蹦亂跳,左歪右斜,時而收起前蹄,全身直立,時而撅起後蹄,迅猛急轉身。圍觀者心驚膽戰,塌鼻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跨上去,就因為方才這架勢重重摔了下來,今日見它故技重演,竟駭得叫出聲來。

李鐵槍毫不怠慢,雙腿如鐵夾子夾緊馬腹,任憑此馬狂怒,仍似膏藥牢牢貼在馬背上,紋絲不動。此馬見此招失效,又使出最後絕招,揚鬃奮蹄,向前疾馳,風馳電掣一般。李鐵槍只聽耳旁風聲呼呼作響,心中不敢放鬆。果然這馬奔馳了一陣,突然身子往後一縮,來了一個急停。張安國眼睛一閉,暗想:"完了,李鐵槍鼻青眼腫無疑了。"誰料毫無動靜,睜眼一看,李鐵槍端坐馬上,穩如泰山,自己手下諸將張口結舌,呆呆而立。直到李鐵槍緩緩下馬,那馬馴服地舔著他的手背,眾人才一齊喝起采來。"果然好騎術!"直到此時,張安國才算心服口服。

眾人回到老夫人房中,見老夫人已為瓊瑤收拾好了行裝,又贈了她許多金銀首飾之物。瓊瑤坐於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囑咐道:"鐵槍已與安國結為異姓兄弟,他就是你的兄長,有什麼事儘管說與他,我兒不必客氣。"李鐵槍連連點頭道:"母親所言極是,賢妹有事儘管言講,愚兄當盡力而為,決不讓賢妹為難。"

范瓊瑤見老夫人面帶淒容,不由想起這位慈善的老人對自己的照料和愛護,不由向前一步,雙膝跪地,朝老夫人叩頭道:"女兒去了,請母親大人多多保重!兒永生永世不忘母親大恩大德。"

老夫人忍不住流下淚來,她怕瓊瑤難過,抹一把眼說道:"時候不早,我兒快上路吧!凡事要多加小心,見了你父親,替我問好!"

范瓊瑤泣不成聲,已哭成了淚人兒。她向老夫人又拜了幾拜,起身隨李鐵槍上路。走出好遠,回首一看,老夫人還扶門而立,眼巴巴地遙望她趕路呢。想這范瓊瑤自小舞槍弄棒,心腸不算太軟,然而這次與老夫人離別,也禁不住淚如雨灑,肝腸寸斷。一路走,一路抽抽嗒嗒地哭。

此刻的李鐵槍,卻是另外一番心思。臨來濟州時,他暗暗拿定了主意,先禮後兵,不辱使命,定要把范瓊瑤平平安安地接回去。現在,可以說使命已完成了一半,心中也就輕鬆了許多,他看了一眼滿臉淚花的范瓊瑤,心裡話:"傻丫頭,為了接你出來,咱費了多大的勁喲,你還哭!"想到這裡,他自己竟禁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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