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深瞳音樂，作者 | 納豆，編輯 | 楚青舟
2023年音樂春天的序曲，是音悅台即將回歸的好消息。
而春意的生長，蓋不住寒冬的凜冽。
回顧過往十年，我們發現，從數位音樂行業版權意識開始復甦的2013年開始，這十年正是音樂APP更新疊代最快的十年。
過去十年，隨著移動網際網路的疊代、網際網路原住民的成長、正版化進程的加速、獨家版權模式的消亡、短視頻平台的興起，共同繪就了這段屬於音樂行業的波瀾壯闊的史詩。
不過，在音樂市場不斷走向成熟的進程中，很多人們記憶中的音樂APP反而逐漸倒下。它們曾經風光無限，最終卻走入無人問津的結局。
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紅極一時？又是什麼原因導致它們的衰敗？它們的興衰，對音樂行業又有著哪些啟示？
在陽光明媚的三月，深瞳音樂選取多個具有代表性的音樂APP，解讀它們的一生，也希望它們的故事，能給行業倖存者一些啟發。
畢竟，只有胸懷向死而生的勇氣，才能擁有星辰大海的未來。
音悅台：成也飯圈，敗也飯圈
如果說不少音樂APP的誕生都伴隨著創始人的音樂夢，那麼音悅台的出生就與飯圈密切相關。
加入阿里，先後創立ICast富媒體廣告、BBSEE網站，2009年，當網際網路連續創業者張斗來到新的路口時，他選擇一頭扎入娛樂圈，創建音悅台。
而創業的起因，是因為他女兒是韓國當紅組合Super Junior的粉絲，苦於在網際網路找不到高清視頻。聽起來，這是一個父慈女孝的故事，實際上，卻是張斗走向巔峰的關鍵一步。
在他看來，高清音樂MV業務大有可為，而彼時移動網際網路正值高速發展的檔口，韓流的東風又勁，搭上這趟順風車，音悅台扶搖直上，一時間成為每個追星女孩的寶藏網站。
2011年，音悅台很快邁入了日活百萬的門檻。乘勢而上，音悅台抓住良機，同年推出中國首個MV排行榜音悅V榜，並與美國billboard榜達成合作。V榜排名綜合MV播放量、收藏量、評論量和社交分享量等8項數據，相對全面。
(音悅V榜排名截圖)
在此之前，「泡菜妹」為哥哥們打榜、買碟、刷音源的一套常規操作早已流入國內，而當時國內還沒有任何一個打榜平台。興奮的粉絲們摩拳擦掌，音悅台第一個吃到了粉絲經濟的紅利。
2013年，音悅台以4000萬月活的數據穩坐國內MV平台第一交椅。
當年，它舉辦了「第一屆音悅Ｖ榜年度盛典」。在這個盛典的重磅獎項中，不僅有Super Junior、f(x)、EXO等韓流明星，更直接捧紅了內娛組合TFBOYS。
直到現在，TFBOYS拿下音悅台V榜第一名的2014年4月15日，都被粉絲認為是重要紀念日。而內娛選秀鼻祖超女快男出道的李宇春、周筆暢、張靚穎、魏晨等也在Ｖ榜年度盛典中拿下獎項，音悅台也在粉絲的追捧下走向頂峰。
潮漲潮落，成於飯圈的音悅台，卻因為過度依賴粉絲而缺乏核心競爭力，當粉絲開始離去，它的輓歌也拉開序幕。
2016年，「限韓令」讓音悅台將重心逐漸從韓流轉移到內娛，而粉絲的視野，卻慢慢轉向世界。
粉絲們一方面因為渴望偶像贏得V榜而狂做數據，另一方面又希望V榜的獎項能像Billbroad榜一樣難以操控更具含金量，但這兩者顯然無法兼顧。即使張斗喊出「只有粉絲經濟才能拯救音樂產業」的口號，粉絲依然無動於衷。
矛盾在2017年V榜盛典爆發。EXO粉絲為「最受歡迎組合獎」怒砸200萬，卻在最後之際敗給了名不見經傳的內地女團戰鬥少女ATF，徹底點燃粉絲的怒火，他們用腳投票，離開音悅台。
2019年，人氣愈發低迷的音悅台還陷入了欠款風潮。音悅台已將1000多萬款項挪用至公司其他業務，男團oner實體專輯一直未能送到粉絲手中，坤音娛樂官博甚至直接下場在線追債。而音悅台也正是在這年年底無法正常訪問。
在飯圈亂象經過多輪整治後的今天，宣布回歸的音悅台，能用什麼新的辦法擺脫「被遺忘」的命運呢？
多米音樂：生於移動互聯，倒在版權大戰
時間再往前撥一年，2018年3月9日，是多米音樂關服的日子。
這款生於塞班智能機時代的APP，曾憑藉先人一步布局安卓系統和乾淨整潔界面設計的優勢，一度成為移動網際網路時代的首選音樂APP。
（早期塞班系統下的多米音樂客戶端）
2011年起，隨著國產安卓手機的逐漸出貨，多米音樂的市場占比也逐漸上升。
先發制人的優勢很快顯現。2012-2013年間，多米音樂基本以超55%的市場占有率，成為當時排名第一的手機音樂APP，2013年，多米官宣用戶已經超1.5億，2015年更達到4億。
然而，攔下高歌猛進的多米音樂的，是2013年起音樂行業持續多年的版權大戰。
瘋狂跑馬圈地，獨家版權模式逐漸抬頭，帶來的直接後果是版權費用極速飆漲，相關人士回憶，當年的版權費基本以5倍到10倍的價格增長，讓版權購買徹底淪為巨頭的遊戲。
多米音樂不是沒有努力過。
它買過版權。2014-2016年間，多米音樂用於版權的支出分別為1274.14萬、2400萬、4970.10萬，幾乎以逐年翻倍的姿態努力著。
但版權價格日漸高企，而2016年多米全年的營收不過2380萬元，遊戲的門檻越來越高，它高攀不起。
它試過創新。強化歌單、分享等社交功能，細分運營現有版權，向粉絲應援和線下演出方向轉型，甚至孵化出了後來的明星直播產品映客。
但是音樂APP最終還是用來聽歌的，成片下架的音樂，留不住用戶。
它試過上市。2016年，多米音樂掛牌新三板，成為中國在線音樂第一股，希望通過資本市場緩解資金壓力，但顯然無濟於事。兩年後，多米音樂黯然離場。
相比音悅台與飯圈強綁定的命運，多米音樂的失敗，實實在在屬於獨家版權模式下「時代的眼淚」。
千千靜聽：PC時代的「帶頭大哥」，移動時代的「無名小卒」
時至今日，如果問80後最好用的PC端音樂播放器，99%會得到同一個答案：千千靜聽。這款名字來源於《千千闕歌》的音樂播放器，蘊藏著開發者鄭南嶺的浪漫情懷。
00後可能很難想像，在千禧年前後普遍使用Windows XP系統的年代，人們聽歌需要先從網上到對應mp3、wma文件，再加到播放器里，複雜點的還要在播放器中轉換格式、調節音效、歌詞等，而當時，可用的播放器基本都是國外的，光是英文界面就難到了不少人。
2003年，千千靜聽就是在這種環境下誕生的。
出於興趣，鄭南嶺邊學邊做出了這款純音樂播放器，它體積小巧、完全免費、支持中文，最值得稱道的是支持各類格式音樂的播放，很快在國內走紅。PC時代裝機必備的軟體中，總少不了千千靜聽。
21世紀初，伴隨著彩鈴技術和網絡神曲的風潮，PC端音樂播放器迎來風口，與千千靜聽差不多同齡的，還有百度MP3、QQ音樂、酷狗音樂、酷我音樂等等。而千千靜聽的走紅也自然吸引到了巨頭的關注。
2006年，百度以超千萬的價格收購千千靜聽，連帶著鄭南嶺也一起跟著去百度上班。這樣，百度完成了從音樂搜索到播放的完整布局，風頭正勁。
也正是在那段時間，千千靜聽市場占有率一躍而上，排名榜首，成為PC時代名副其實的「帶頭大哥」，而這個勢頭一直保持到移動網際網路崛起前夕。
2008年，千千靜聽的市場占有率仍以高達37.2%，大幅甩開第二名QQ音樂（市占率20.2%）。
百度音樂業務的擴大是兩面的，於百度而言，搜索量的增長意味著廣告營收的增長，但對於唱片公司而言，這些盜版資源卻是從它們口中分走的一大塊肥肉。
2006年起，百度開始吃起了版權官司，環球、索尼、華納等輪番上陣。為了儘可能減少對上市的影響，百度不得不在戰略層面上降低對音樂業務的重視。
最後，版權官司是打贏了，但布局移動互聯的風口卻是真的錯過了。也就是從這時開始，千千靜聽開始從舞台的中心，逐漸邊緣化為「無名小卒」。
2013年，千千靜聽被更名為百度音樂，大刀闊斧改版，與百度MP3、百度ting等同時發展，各產品之間定位重合，一度令人有些混亂。
2015年，百度打包旗下音樂業務，與太合音樂集團合併。
2018年，百度音樂啟動品牌升級，更名為千千音樂，也許是為了重塑PC時代的榮光。但千千音樂一沒有版權，二缺少特色，再沒有激起水花的能力。
結語
如前所述，這是音樂APP更新疊代最快的十年。
除了上文提到的音樂產品，騰訊系產品（QQ音樂、酷狗音樂、酷我音樂）的壯大，網易雲音樂的流行，抖音、快手的崛起，蝦米、落網、豆瓣FM、天天動聽的由盛轉衰，還有汽水音樂、MOO音樂等產品的萌芽……
群雄逐鹿你番唱罷我登場的場景，是音樂行業快速洗牌的最佳註腳。
IFPI《2022全球音樂報告》顯示，中國在2021年的十大音樂市場中排名第六，已經超過韓國。欣欣向榮的背後，這些倒在前進路上的產品，更為後來者指明了方向。
（IFPI《2022全球音樂報告》）
這十年間，最大的不同，當屬音樂版權。無論時代怎麼變，音樂APP立足的根本依舊是內容。
從盜版叢生到獨家版權模式，再到如今的逐步開放共享，中國音樂產業的正版化進程何其艱難又何其有幸。難的是，獨家版權模式帶來的天價版權費，曾讓行業築起極高的准入門檻，甚至連巨頭入場時都要三思，能否「消化」版權支出（而非單純買下）。
多米、蝦米、豆瓣FM等二線音樂產品，都在這場版權大戰中耗盡心血，不堪重負，最終離場。幸運的是，這場行業內耗終於在2021年一定程度畫上休止符。
除了內容，產品力也同樣影響著用戶的留存。千千靜聽最初能靠著口口相傳收穫極高的口碑，解決了小體積中文播放器同樣能支持多格式播放等痛點。
它的成功有跡可循，而它的失敗也同樣來自產品力的下滑。從戰略不重視，到定位混亂，再到錯失移動風口，是每一步的落後才讓PC時代最好的播放器最後泯然眾人。
而產品的核心競爭力，則是產品能活多久的關鍵。QQ音樂的騰訊系生態，網易雲音樂的音樂社區，都是它們蓬勃生長的內驅力，這些能力不會因為外環境的變化而改變。
但之前短暫離場的音悅台，卻很難找到這樣的特點。MV有賴於版權多少，粉絲跟著偶像資源四海為家，沒有堅實的護城河，就無法沉澱忠實的用戶。
道阻且長，行則將至。新的十年已經開啟，視頻化的音樂形式、分眾化的音樂內容、AI技術加持的音樂製作……
無數新內容、新技術、新功能的湧現，一起推動著產品的更新、行業的變革。
這個十年將會交出怎樣的答卷，我們關注著，也期待著新的故事。（本文首發鈦媒體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