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戰神,死後奸佞

河北省文化和旅遊廳 發佈 2024-04-09T22:39:20.088670+00:00

自從上次會見了討平涇亂的名將李晟和馬燧後,唐德宗李适便有了擴建凌煙閣,為兩位股肱之臣圖形的想法。隨著唐德宗步入凌煙閣,閣中名臣猛將的畫像映入眼帘:除了唐初二十四功臣的畫像,中宗、肅宗、代宗等皇帝也曾命人將國之重臣繪像於此,永世懷念。

大唐貞元五年(789年)九月,太極宮凌煙閣。

自從上次會見了討平涇亂的名將李晟和馬燧後,唐德宗李适便有了擴建凌煙閣,為兩位股肱之臣圖形的想法。此番前來凌煙閣,唐德宗就是為了緬懷英烈們的光輝事跡。

隨著唐德宗步入凌煙閣,閣中名臣猛將的畫像映入眼帘:除了唐初二十四功臣的畫像,中宗、肅宗、代宗等皇帝也曾命人將國之重臣繪像於此,永世懷念。

看著凌煙閣滿牆的功臣勛貴,唐德宗不免有些悵然若失。難道真的無法恢復大唐曾經的榮光與強盛嗎?

唐德宗沒有答案。

▲年輕時也被繪像於凌煙閣的唐德宗。圖源:網絡

但他知道,先祖設立凌煙閣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後世銘記大唐榮耀。

為了那股不服輸的大唐精神,唐德宗下令,除繪製李晟、馬燧兩人的畫像外,另補設25名前朝功臣勛貴繪像於凌煙閣,共受萬年香火。

在這組被史學界稱為「凌煙閣二十七功臣」的名單中,出現了蘇定方的名字。

作為曾先後滅三國、建立不世功勳的初唐將領,蘇定方被圖形凌煙閣,實屬眾望所歸。但這一幕,蘇定方無緣看見。

更悲哀的是,這名大唐猛將生前被誤解,死後則長期被「醜化」。但求歷史給個公平足矣。



想當年,蘇定方也曾是令人艷羨的少年英雄。

蘇定方,本名蘇烈,表字定方。年及弱冠,出身冀州豪強的他便拿起武器,與父親蘇邕一起,組建了一支數千人的軍事力量,在隋末的亂世中討伐流寇,保境安民。

那時,冀州一帶烽煙四起,勢力最強的流寇,當屬清河郡張金稱的隊伍。

出身農民階層的張金稱,是隋末山東起義軍的領袖之一。早期起兵之時,他尚抱有一絲解救百姓於水火的善心。可到後來,引用司馬光的話來說,就是「金稱比諸賊尤殘暴,所過民無孓遺」。這個表述可能有正統王朝對張金稱一夥的貶低之意,但無法否認,這個時候的張金稱已為禍一方。

隋大業十二年(616年),隋煬帝令太僕楊義臣自遼東回師,全權負責山東一帶剿匪事宜。作為當地有名的民間保安力量,蘇定方的隊伍也加入了此次清剿行動中。在楊義臣與蘇定方的密切配合下,張金稱最終兵敗身死,早早退出爭霸天下的征途。

蘇定方的父親去世後,蘇定方代領其眾,繼續維護著地方的和平與穩定。然而,逐漸席捲天下的隋末農民起義,還是將他推入了時代的浪潮之中。

經過一番兼併攻伐,河北、山東一帶紛紛歸附竇建德。

竇建德為人豪義,喜俠節,在十里八鄉中威望甚高。與蘇定方一樣,竇建德起兵的理想也是為了保境安民。在共同理想的驅使下,兩人走到了一起,為百姓共謀福利。

▲竇建德。圖源:影視劇截圖

在竇建德軍中,蘇定方頗受賞識。竇建德麾下大將高雅賢將其收為養子,好生培養。之後,跟隨著義父高雅賢和首領竇建德的步伐,蘇定方迅速在隋末的戰場上成長為一員驍將。

可惜時運不濟,在與唐朝爭奪天下的過程中,竇建德兵敗虎牢關。蘇定方只能追隨義父高雅賢,投身劉黑闥軍中,再舉義旗。

唐武德五年(622年)正月,劉黑闥自稱漢東王,宣布繼承竇建德遺志,力討大唐。

劉黑闥其人正如《隋唐演義》中所描述的那樣,狡詐蠻橫,嗜好賭博。羅士信(羅成的原型)、徐世績、薛萬均兄弟等皆曾折辱於其手,堪稱大唐名將的噩夢。

不過,在唐朝大軍持續進攻下,劉黑闥大軍折損十之七八,高雅賢也死於羅藝之手,以竇建德、劉黑闥為首的河北勢力徹底敗亡。

儘管在劉黑闥手下的大部分時間,出於使命的要求,蘇定方一直與唐朝軍隊為敵。但劉黑闥敗亡後,李唐方面並沒有怪罪於他。

此時,因感念高雅賢的提攜之恩,小有名氣的蘇定方甘為一介平民,回家種地。


許是因為個人名氣,在沉寂一段時間後,蘇定方被唐朝徵用。至遲於貞觀初年,他出任大唐匡道府折衝(官階正五品下),效力軍前。

彼時,李世民已通過玄武門之變,成功謀得皇位。解決完內部矛盾後,他把目光放到了更遠的北方草原,那裡是東突厥汗國的天下。隋末天下爭雄之際,東突厥汗國曾是各路諸侯想盡辦法巴結的「大佬」,唐朝也不例外。

在東突厥可汗的幫助下,唐軍相繼擊敗了薛舉、劉武周等割據勢力,並最終建立了大一統帝國。只是,當中原天下漸定之時,如此強大的東突厥汗國未免將成為唐朝未來擴張的重大威脅。

雙方必有一戰!

貞觀三年(629年),騰出手來的唐太宗李世民終於按捺不住狂躁的內心,以李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兵發六路,消滅東突厥汗國。作為唐軍將領,蘇定方被主帥李靖選為先鋒官,統帥部分騎兵參與戰鬥。

▲大唐第一名將李靖。圖源:網絡

經過數月戰鬥,唐軍逐漸將東突厥頡利可汗的部隊驅趕到了陰山一帶。在戰場形勢愈發明朗的情況下,頡利可汗提出求和,希望通過緩兵之計,為自己爭得救命時間。

此時為麻痹頡利可汗,李世民一邊命莒國公、禮部尚書唐儉全權負責與東突厥商定歸順事宜,一邊急令李靖整軍備戰——千鈞一髮之際,心領神會的李靖率領大軍壓上,並命蘇定方以麾下200騎兵先頭攻擊頡利可汗。

在月色和大霧的掩護下,憑藉以往的作戰經驗,蘇定方等人很快摸到了頡利可汗大帳。

蘇定方及其麾下騎兵大開殺戒,不多時,頡利可汗牙帳前已血流成河。慌亂間,頡利可汗翻身上馬,憑藉少數護衛的奮力衝殺,逃出了戰場。

自此,在唐軍的合圍下,東突厥大軍全線潰敗。大唐帝國占據了陰山以北的大片土地,並從諸部首領那兒獲得至高無上的「天可汗」榮耀。

此戰後,蘇定方以功升左衛中郎將(正四品下),成為大唐帝國內一名中級軍官。


正所謂「月盈則虧,物極必反」。就在蘇定方滿懷信心要為大唐再立新功之際,他的仕途卻似乎戛然而止了。

從貞觀四年開始,往後25年內,蘇定方別說攢功升官,就連唐太宗朝數次對外作戰中,也難覓此員大將身影。

作為與之有相似經歷的初唐將領,程名振早年間也曾供職於竇建德軍中。貞觀年間唐太宗討伐高句麗時,程名振隨軍出戰,屢建戰功,頗受唐太宗嘉許。唯獨,同出竇建德麾下的蘇定方,史書上隻字未提。

對於這一奇怪現象,有學者指出,這可能跟唐朝文、武兩班大臣的傾軋有關。

在滅東突厥一戰中,唐儉曾作為使者「誘餌」只身前往敵營,試圖騙取頡利可汗的信任。當李靖準備出兵之際,唐儉還未得知唐軍即將進攻的信息,仍賣力地為大唐與東突厥友好往來盡心竭力。直到蘇定方神兵天降,唐儉才如夢初醒,僅以身還。

▲唐朝莒國公唐儉。圖源:影視劇截圖

可想而知,唐儉逃出生天后對李靖、蘇定方等人的怨恨到底有多深。

於是,史料中便出現了御史大夫溫彥博、尚書右僕射蕭瑀等朝廷重臣彈劾李靖「軍無綱紀,致令虜中奇寶,散於亂兵之手」的記載。

乍一看,這段文字是李靖、蘇定方縱兵劫掠的「罪證」。實際上,「虜中奇寶」當指頡利可汗。匪首跑了,身為主要責任人的李靖只能「無所辯,頓首謝」,相當於默認了在這次戰鬥中,自己指揮上的嚴重錯誤。

但具備資深軍旅閱歷的唐太宗,又怎願讓這位「大唐戰神」就此沉淪呢?關鍵時刻,唐太宗站出來為李靖解了圍,稱:「隋將史萬歲破達頭可汗,有功不賞,以罪致戮。朕則不然,當赦公之罪,錄公之勛,加封李靖為左光祿大夫,賞賜綢緞千匹,增加食邑五百戶。」

李靖安全了,蘇定方只能倒霉。但問題終歸是唐太宗自己弄出來的,蘇定方背鍋也不好一擼到底,唯有不升不降,才算對文官集團有所交代。

那時,蘇定方正值壯年,是一個將領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的黃金時段。當其他將領奮戰四方,為大唐帝國開疆拓土之時,身為一個武人,蘇定方被強行按下「暫停鍵」,坐起了冷板凳。在平淡的日子中,荒廢了25年時光。

好在,如旭日般冉冉升起的大唐帝國,征戰四方之心尚未熄滅,被遺忘多時的蘇定方終於迎來了出頭之日。

貞觀二十三年(649年),「天可汗」李世民駕崩。繼任者為其第九子唐高宗李治。在大眾的一般認知中,李治就是一代女皇武則天的「背景板」,其性格懦弱無能,堪稱「一代昏君」。實則,大唐帝國在李治的治理下,國力蒸蒸日上,疆域面積也達到史上最大。

▲唐高宗李治與武皇后。圖源:影視劇截圖

為了拓展大唐疆域,李治除了提攜年輕將領在軍中建功立業,也在老將中物色尚能騎馬作戰者,幫帶新人,完成軍力傳輸。

而此時,當年看不慣蘇定方的大唐初代文臣多已謝世,對蘇定方苦大仇深的莒國公唐儉也臥病在床,苟延殘喘,蘇定方終於成為唐高宗李治眼中的「至寶」。


永徽六年(655年),被「雪藏」多年的蘇定方,終得唐高宗召喚,與營州都督程名振共同討伐高句麗。

雖然離開戰場多時,年逾花甲的蘇定方依舊「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在與老夥計程名振的搭檔進攻中,蘇定方開啟了「犁庭掃穴」模式,大敗高句麗聯軍,焚其外城、村落,殺俘千餘人而歸。他再次在世人面前,證明自己寶刀未老。

捷報傳回朝廷,唐高宗大喜,下令晉升蘇定方為右屯衛將軍,封臨清縣公。

大勝高句麗後,蘇定方又獲令,追隨蔥山道行軍大總管程知節,攻擊西突厥。

此次西征軍主帥程知節,即大名鼎鼎的的程咬金。雖不擅長「三板斧」,但通過歷歷戰績,在大唐軍隊中積累了崇高聲望。正因如此,唐高宗才擢升程知節任主帥。

▲演義中擅使三把斧的程咬金。圖源:影視劇截圖

與二十多年前進攻東突厥一樣,蘇定方也被主帥任命為前軍總管,作為大軍首席先鋒官,主管先頭部隊進攻事宜。

大唐西征軍與西突厥歌邏、處月二部戰於榆慕谷,大破之,斬首千餘人。爾後,副總管周智度又率大軍屠滅西突厥三萬餘銳士。

西征軍的首戰告捷,引起了西突厥沙缽羅可汗阿史那·賀魯的高度重視。經其整合,西突厥兩萬精銳在鷹娑川與唐軍展開惡戰。

關鍵時刻,蘇定方再率五百精銳騎兵直搗敵營,重現當年斬首東突厥可汗的輝煌時刻。也正因蘇定方的及時出現,西突厥軍隊大敗,唐軍「追奔二十里,殺獲千五百餘人,獲馬及器械,綿亘山野,不可勝計」。

此戰,蘇定方功不可沒

但人紅是非多。蘇定方一介老將尚在陣前掙命,後方副大總管王文度卻搞起了「小動作」。王文度向程知節報告稱:「賊雖走,軍死傷者眾,今當結輜重陣間,被甲而趨,賊來即戰,是謂萬全。」

若採納王文度的保守提議,無疑將嚴重影響唐軍的進攻勢頭,故程知節並未當場答應。可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王文度竟然擅自下令,要求諸軍即刻回營,再行商議下一步作戰計劃。

很明顯,剿滅西突厥才是唐軍作戰的終極目標,這有什麼好商量的?於是,按照《資治通鑑》的記載,蘇定方從前線撤下來後,疾奔程知節營中,指著對方的鼻子大罵:「出師欲以討賊,今乃自守,坐自困敝,若遇賊必敗。懦怯如此,何以立功!」

與此同時,蘇定方提出自己的建議:「請囚文度,飛表以聞。

大將無能,累死三軍。蘇定方的憤怒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底層將士根本做不到主帥運籌帷幄的層面,主帥的一句話,很可能就讓全軍將士累死累活,士氣大減。況且,像王文度這樣不進反退,除了容易打亂原先的戰鬥部署,自亂陣腳,還容易給敵方留出破綻,白白讓唐軍丟了性命。

對於蘇定方的以下犯上,程知節既沒有當面責罰他,也沒有聽從蘇定方的建議,繼續先前的作戰計劃,而是轉戰怛篤城。

聽聞唐朝大軍將至,識相的怛篤城人趕緊開門投降。但怛篤城人的投降並未換來他們想要的活命,在王文度的誣告下,怛篤城人最終盡成了唐軍刀下鬼。

屠城,劫掠,擅自改變作戰計劃,仗打到這兒,西征軍出師之名盡毀。戰爭已沒有任何必要再進行下去。

▲初唐時代各國態勢圖。圖源:網絡

作為西征軍高層,程知節被調回長安,坐罪免官;王文度下獄判死,加恩貶為平民。

而蘇定方因功,暫管西征軍軍務。


顯慶二年(657年),唐高宗正式任命蘇定方為伊麗道行軍大總管,以燕然都護任雅相和回紇王子藥羅葛·婆閏為副將再赴西突厥作戰。

從此次作戰的陣容上看,唐高宗對蘇定方寄予厚望。而效力唐軍多年,蘇定方也終於有機會證明自己具備獨當一面的能力。

鑑於先前程知節大軍在西突厥的燒殺搶掠,唐高宗決定剛柔並施,除派蘇定方為主力進攻西突厥外,還設立了流沙道安撫大使,由原西突厥貴族阿史那步真兄弟倆負責沿路招撫西突厥部眾,配合主力部隊攻擊。

在阿史那步真等人的密切配合下,蘇定方聽從右領軍郎將薛仁貴的建議,借突厥泥孰部與阿史那·賀魯之間的矛盾,聯合他們一起進攻西突厥。

然而,阿史那·賀魯大軍在人數上仍勝唐軍十倍,且此時正值寒冬,滴水成冰,對唐軍甚是不友好。

就在眾將及敵方均認為唐軍應延緩作戰時,蘇定方卻力排眾議,令全軍將士冒雪進攻阿史那·賀魯大軍。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作戰方式,最終令賀魯大軍全線潰敗,賀魯只得率眾西逃。唐軍乘勝追擊,在中亞石國(今塔什干),賀魯眾叛親離,無路可去,舉手投降。

至此,蘇定方憑其非凡的戰績,將大唐國境線向西推進至中亞西海(今鹹海)一帶,成就了與漢代霍去病封狼居胥同等的軍事傳奇。

▲蘇定方。圖源:網絡

戰後,蘇定方命令軍隊妥善安置原西突厥部眾,劃分牧場,恢復原先草原上的畜牧秩序。他親自押著西突厥頭目阿史那·賀魯獻俘長安,以昭顯大唐軍威。

看到年邁的老將蘇定方意氣風發,唐高宗別提有多高興了,立即下旨,冊封蘇定方為邢國公,擢升左驍衛大將軍,其子蘇慶節也被封為武邑縣公。皇恩浩蕩,寵冠諸軍。

像蘇定方這樣的老將,在建功立業後理應安享晚年。可命運還是不願放過蘇定方,壯年之時未曾馬革裹屍,晚年卻還得奔波沙場。

獻俘後不久,蘇定方又接到了另一項任務:安撫西域

蘇定方攻滅西突厥期間,吐蕃正一步步吞噬著西域的吐谷渾。為此,吐蕃宰相祿東贊還曾以文成公主嫁給松贊干布的先例,向大唐求娶公主,以結秦晉之好,為吐蕃在西域開拓疆土提供便利。但在唐軍軍威日盛的時代,唐高宗已經不需要向吐蕃低頭。對祿東贊的提議,唐高宗斷然拒絕。

如此,在吐蕃的支持下,世居蔥嶺(今帕米爾高原)以西的都曼率其所部及其餘三國,開始擾亂大唐在西域的統治。

雖然唐朝在西域早已設置了安西四鎮,但駐軍常要從內地調撥。都曼聯軍利用這一點,很快便突破了于闐(今新疆和田一帶)。而擅於發動閃電斬首戰役的蘇定方,沿用先前對付東、西突厥的招數,以少勝多,先滅了前來督戰的吐蕃副相達延莽布支,再以少量騎兵急行軍攻打都曼,使對方倉促應戰,慘敗告終。

▲唐高宗時代的西域。圖源:網絡

之後,蘇定方再以同樣的方式,獻俘洛陽,將自己在軍中的聲望又提升了一個台階。而後,隨著大唐戰線的東移,作為唐高宗深為倚重的大將,蘇定方又來到了朝鮮半島。


顯慶五年(660年),趁朝鮮半島三國戰爭打得正酣,蘇定方正式出任熊津道行軍大總管,率領水陸大軍十萬人進攻百濟。

唐朝大軍藉助水軍優勢,發動兩棲登陸作戰,長驅直入,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攻破百濟都城。

為守住百濟的最後一片國土,百濟王子泰率眾在城中巷戰死守。可泰不是百濟王扶餘義慈的繼承人,所以在人心惶惶的環境下,還有一部分百濟貴族選擇了趁早投降唐軍,結束戰鬥。蘇定方命士兵在城中各處插上大唐軍旗,草木皆兵間,留給泰的,只有投降一條路。

蘇定方連戰連捷,前後滅三國,功勳卓著。但在同僚眼中,蘇定方還是如此粗鄙。這固然有早年間得罪文官集團的舊仇,但也有蘇定方交友不慎的「新怨」。

作為一名武將,蘇定方智勇雙全,為人耿直。身為武人卻愛結交文士,這本是一個可以洗刷自身風評的機會,可在蘇定方數十年的為官生涯中,他的知交同僚名單中卻有一個不大合時宜的人:許敬宗。

▲蘇定方的政治盟友許敬宗。圖源:影視劇截圖

許敬宗是隋朝吏部尚書許善心的兒子,「幼善屬文」,因文采出眾,歸唐後即被唐太宗李世民納為帳下十八學士之一。到了唐高宗時期,許敬宗開始兼修國史。可許敬宗這人品德太壞,與他關係不佳的人,休想在他的史筆下出現一個好詞兒。

唐朝名相封德彝早年間在隋朝任官時,恰好見證了虞世基和許善心共同殞命於宇文化及刀下的場景。據封德彝回憶,「虞世基被誅殺,虞世南伏地而行請求替兄受死。但到了許善心受死時,許敬宗卻想盡辦法求生」。為了抹掉這段黑歷史,許敬宗在給封德彝寫史時,大肆增添封德彝「黑料」,硬生生將一位智識過人的卿相,寫成了佞臣。

許敬宗在朝中胡亂編修國史,引起眾臣不滿,卻也無可奈何。誰叫人家擅於曲意迎合,有擁戴武后之功呢?

對於前後滅三國且皆生擒其主的蘇定方,許敬宗的史筆是這樣評價的:「漢將驍健者唯蘇定方與龐孝泰耳,曹繼叔、劉伯英皆其下。」

龐孝泰是嶺南地區的少數民族英雄,一生愛民如子,一身正氣。但在追隨蘇定方出征高句麗時,卻被打得大敗。即便如此,在許敬宗筆下,也成了猛將。朝中大臣難免會將惡意的矛頭指向蘇定方。

於是,在蘇定方最後的歲月中,儘管他一路兢兢業業「升級打怪」,出任安集大使,節度諸軍,保境安民,卻依舊得不到朝臣們的諒解。甚至其在前線病逝的消息,唐高宗也是過了很久才在別人口中得知。

對於老將的去世,唐高宗無比哀傷,稱「蘇定方於國有功」,匆忙下旨褒獎追贈,極盡哀榮。

只是這一切,像頭老牛般辛苦耕耘的蘇定方看不著了。


更要命的是,伴隨著唐衰宋興,揚文抑武的社會風氣蔓延開來。像蘇定方這種在唐朝熠熠生輝的名將,在宋代被按下不表,英名逐漸埋沒。

到了明清時代,家喻戶曉的《隋唐演義》《興唐全傳》風靡一時,這股隋唐英雄風的興起,更讓蘇定方「無力翻身」。

在眾多隋唐英雄中,以「三板斧絕技」著稱的程咬金,正是蘇定方當年西征時的老領導程知節。這員「福將」雖不似秦瓊、羅成般驍勇善戰,但其正面形象可謂深入人心。

而演義中的程咬金與歷史上出師無果、殺降納財的程知節相去甚遠,這就導致演義作者必須尋求一個「替死鬼」來充當擋箭牌。

▲演義里被羅通復仇的蘇定方。圖源:影視劇截圖

很不幸,那個早年間替唐太宗背鍋、頂撞程咬金、結交奸佞許敬宗的蘇定方恰好符合作者的反派三觀。於是,在演義中,一個反覆無常、殘害忠良的「蘇定方」正式面世了。

儘管時代與大眾對其不公,但正史終究還是為蘇定方留下了洗刷冤屈的草蛇灰線。

繼唐德宗將其圖形凌煙閣後,蘇定方又受歷代君王推崇追封。在武將普遍抬不起頭的宋代,宋徽宗將其列入古代七十二名將之列,成為世所敬仰的名臣良將。

歷史的歸歷史,演義的歸演義。

始終要相信,一個被誤解了千年的猛將,會得到公正的看待。

(轉自:錦繡人文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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