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成榮

不知道老家的小孩如何度過童年的四季。他們或許早就和城裡接軌了，城裡的孩子玩什麼他們就玩什麼。現在的孩子除了遊戲除了手機除了網絡，還有什麼可玩的呢？想一想，我們這個年紀的小伢子還真是幸運，在貧窮的年代竟然有數不清的快樂遊戲。這些遊戲，來自於土地自然，幾乎沒有花費，唯一需要的就是一點時間，然而帶來的快樂竟然可以在腦海里發酵幾十年。

我說過，老家人把我們這樣的小伢子頑皮叫做「廢」，那就是淘氣，經常給你捅婁子。

可以說，我們小時候都是快樂達人。我們那個時候似乎還沒有太多的憂愁，也沒有所謂的貧富概念。家家戶戶也都差不多，一天三頓乾飯的家庭幾乎沒有。每餐還有可口的菜餚佐飯那是痴心妄想。老家那時很少有宅院，最多就是一座天井。哪家做什麼好吃的，你怎麼隱藏都做不到，大家早就從飄香的味道中分辨出來。因為都是無產者，因為都是小伢子，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心思。

我們的快樂來自自然，來自田裡水裡樹上，來自泥鰍黃鱔，來自雞鴨鵝，來自嬉戲的魚兒，還有稻田裡快樂的鳥兒。

我們都是自力更生者。我們喜歡《鐵道游擊隊之歌》，「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我們可以通過智慧贏得比賽，但我們都是自己動手，豐富自己的業餘生活。

推鐵環是小時候的快樂。清脆的聲音，不平的路上蹦蹦跳跳的前行，此起彼伏的口號喊著，一群惹是生非的小阿子跟著跑。大街上有賣鐵環的，可有幾個人買呢？那些鐵環是給城裡的孩子，給那些沒有自我動手能力的孩子準備的。我們太簡單了，沒有鐵片，我們就撿稍微粗點的鐵絲，我們用家裡的錘子，認真敲打，我們做不成標準的圓，橢圓也行。鐵絲的接口最是費力，然而不規則的接口恰好可以考驗我們的技術。誰能享受標準的鐵環，標準的路面，那樣愜意的推滾呢。條件簡陋，可是我們快樂的心情一定也不簡陋。鐵環只有比輸贏，並沒有輸了連工具都沒有了的情況。但是紙牌就連本帶利了。

疊紙牌的原材料很不容易找到，有的時候我們為了玩的痛快，報仇心切，書本都是可以撕下的。

紙牌有兩種疊法。要麼疊的大而厚實，要麼疊的薄而平整。大而厚實，沒有相當的力氣翻不過來。薄而平整又使不了多大力氣。可以說紙牌遊戲不只是智力遊戲，也是體力遊戲，它綜合了多學科。可惜，一紙難求，尤其是那些厚實的紙張更難找。現在也玩紙牌的孩子，想有多少就有多少。賣房的廣告紙，結實還好看。各種商業廣告的紙張也是紙牌的優選。可惜現在的孩子不玩紙牌，不會玩不屑玩都有可能。那時候我們誰有幾張彩色的紙張疊成的紙牌，他簡直就是明星，我們都是他的粉絲。我們能看到那樣的紙牌就是飽了眼福。如果能夠把它贏過來，那就是天大的喜訊。很有可能，輸的會跟在你後面和你要，甚至會驚動家長。如果好看的紙張唾手可得，紙牌遊戲就不好玩了，我們也不再珍惜了。

玩紙牌我們可以全神貫注，玩炸窩子我們一樣投入。原料更簡單，從地里就弄到，只是泥土的粘性要大一些。我們都是心靈手巧的孩子，我們幾乎無師自通。到了那個該玩什麼的時候，我們的某種智慧被喚醒，我們甚至不要學不要模仿，直接上手。

玩炸窩子需要力氣，炸窩子四面要做的厚實，中間要做的薄而勻稱，手腕端平，向下摔打的時候會用力。有的時候中間炸開，那些黑泥都飛到臉上，生疼。但贏者快樂，輸者只是面子不好看，但原料多的很。我們玩炸窩子的心態平和多了。

現在還有幾個孩子會爬樹。那怎麼得了，而且還是徒手。我們皮實。爬樹實在好玩。樹上不僅有美味的桑葚，誘人的紅棗，還有鳥窩，和嘰嘰喳喳的雛鳥。

爬樹有好幾種姿勢，老家的農村的孩子基本都會。有的樹枝丫較多，容易攀爬，技術含量不敢。有的樹直上直下中間沒有枝丫，最是考驗能力。小伢子有幾個輕易認輸的，哪一個不試試身手顯示自己的。當然有獲得獎勵。桑葚吃的滿嘴發紫，口袋裡滿滿當當。紅棗可以儲藏一段時間。然而也有意外，小伢子從樹上掉下來。家長有自己的土辦法，實在治不好，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同伴。現在的情況就是，誰都不要一起玩。

在水裡的樂趣也是現在的孩子無法體會的。野遊誰沒有幹過，各種姿勢的游水誰沒有，喝幾口水誰沒有經歷過。那就不要說在水裡逮魚這些司空見慣的事情，實在不值得一說。

當然斬泥鰍逮黃鱔需要說一說。我專門寫過家鄉兒時回憶，斬泥鰍逮黃鱔給了我許多快樂。我們許多兒時的回憶，大都都是自娛自樂，自己快樂，唯獨斬泥鰍逮黃鱔，既是兒時的快樂，也是小伢子分擔家庭責任的一個活動。當然我們還沒有高大到這種為家庭著想的高度，可是我們帶著魚獲回到家裡，受到父母讚許，得到肯定的時候，心情遠比父母喊我們回家吃飯找不到我們，我們心驚膽戰要好的太多。可惜我們管不住自己，斬泥鰍逮黃鱔只是我們太多快樂里的一樣。我們沒事找事，自己尋找快樂。我們的快樂很多，我們的快樂講不完，我們的快樂時刻在心間，哪怕過了幾十年。

我們經常笑著對別人講我們小時候的艱辛，然而我們更快樂的講我們小時候這些好玩的事情。

快樂是自己尋找的，快樂是自己製造的。我們那麼貧窮，可是我們卻能找到那麼多快樂，有的快樂甚至不需要花一分錢就唾手可得。我們現在不愁吃不愁穿，可我們怎麼就找不到快樂呢？

也許我離開了家鄉。我的快樂都在老家。我沒有把快樂裝進我的行囊，快樂留在了兒時，快樂留在了老家，而我孤獨的流浪。

我要把快樂找回來。

最憶是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