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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公第36次吵架,依然是我先低頭。
回家道歉,卻發現別墅門鎖被換了,我進不去。
1
十二月的晚上,很冷。
我搓著手在寒風中等到深夜12點,大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
余安娜目光挑釁,「喲,狗皮膏藥又回來了?」
我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頭上攏著我的發箍,身上穿著我的睡裙,腳上踩的是我的拖鞋。
我忽然覺得身心俱疲。
結婚三年,江翊身邊的女人從沒斷過,我是知道的。
可從前他再愛玩,也不會帶女人回家。
大抵他真的挺喜歡余安娜。
但我不理解,他那麼討厭我,怎麼會讓余安娜穿著我的睡裙在他眼前晃悠。
余安娜語氣輕蔑,「我就不明白了,江翊又不愛你,你霸著江太太的位置,有意思嗎?」
是啊,江翊又不愛我。
我剛想開口,江翊咬著煙,慢悠悠走來了。
他將外套披在余安娜身上,語氣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穿這麼薄,也不怕冷。」
余安娜笑盈盈地攏了攏衣服。
好親密啊。
我這個江太太倒像是個外人了。
余安娜挽上江翊的手臂,「翊哥,這女人又跑回來了,你快點把她趕走,她好煩。」
江翊不咸不淡地瞥了我一眼,而後輕拍余安娜的手背,「乖,這裡太冷了,你先上去休息。我處理完,就上樓陪你。」
余安娜踮起腳尖在江翊臉頰親了下,「那我等你,你快點回來哦。」
進門前,她得意地橫了我一眼。
待她上樓後,江翊輕蔑地覷著我,從鼻腔里溢出一絲冷笑,「你不是很有骨氣?還回來做什麼?」
是啊,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2
結婚三年,我們一共吵了35次架,有34次都是江翊在單向輸出。
只有第35次,是我先開始的。
那天,他喝醉了,一把火燒光了我的畫。
我這一年所有的心血都毀於一旦。
看著滿地的灰燼,我氣得渾身發抖,「江翊,你是不是有病?」
這是我第一次用近乎歇斯底里的語氣同他講話。
他竟然還笑得出來,譏諷道:「就你畫的這一堆垃圾,留著有什麼用?」
小時候家裡沒條件,我學畫畫也是近幾年的事。
他看不起我,自然更看不上我的畫畫水平。
我氣急了,卯足了勁兒甩了他一巴掌,口不擇言道:「你才是垃圾!」
他斂去笑意,目光亦變得狠戾,一步步向我逼近。
那樣兇狠的模樣,仿佛要將我剝皮抽筋似的。
我怕極了,慌張之下逃跑了。
我在閨蜜楊晴家裡躲了整整一個禮拜。
心情平復後,我告訴楊晴我要回去道歉。
楊晴恨鐵不成鋼地戳著我的腦門,「你道哪門子的歉?做錯事的又不是你?」
「他江翊仗著有錢有勢欺負人,你偏偏還逆來順受,你就不能硬氣點?」
我笑得很勉強,笑著笑著便落了淚,「我不能。」
我靠什麼硬氣?
上一次江翊生氣,差點沒搞垮我哥的生意。
我媽氣得暈倒住院,醒來時便哭著央求我回去道歉。
我能怎麼辦啊?
楊晴長嘆一聲,抱著我一起哭。
哭完後,她安慰我:「你等姐妹兒找個實力比江翊還強的富二代,到時候把他弄趴下!」
我抹著眼淚說:「那你可得加油,早日把我從火坑裡救出來。」
3
而此刻,我想,既然江翊把余安娜帶回家,是不是意味著她有可能取代我,成為江太太。
我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拳,聲音乾澀道:「江翊,我們離婚吧。
「你喜歡余安娜,可以名正言順娶她回來。
「我什麼都不要,我可以淨身出戶。」
江翊的目光驟然變冷,他冷笑著數落我:「薛彤,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媽能換腎保住一條命,靠的是江家砸錢。
「你哥之所以能被人叫薛總,靠的是江家投資。
「你妹能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靠的是江家保駕護航。」
他不屑一顧地睨著我,「薛彤,你們全家都是靠我養的!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我忽然悲從中來,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是啊,我沒資格。
他說得沒錯,我們全家都是靠江家養的。
如果不是江翊出錢,我媽三年前就腎衰竭死了。
4
其實江翊從前好像挺喜歡我的。
是他追求的我。
是他要娶的我。
在剛結婚那幾個月,我們的關係甚至可以用「甜蜜」來形容。
不管生意有多忙,他每周總會抽出三四天陪我用晚餐。
我喜歡畫畫,他就特地請名師來教導我。
不論我畫得多麼拉胯,他都會夸:「我老婆就是最棒的!」
我高燒住院,他丟下繁忙的工作,匆匆從國外飛回來,在病床前衣不解帶守著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在婚後半年,他突然連著一個月沒回家。
我打去的電話,悉數被掛斷。
直至某個深夜,手機那端響起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江少睡著了。薛小姐,你每次打電話,江少都煩到恨不得把手機砸了。」
「他不想見你,你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我聽見自己乾澀緊繃的聲音,「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我抱著雙膝,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一夜無眠。
次日,江翊終於肯現身。
我問他,為什麼。
他籠著手點了支煙,隔著朦朧的煙霧,我看到他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說:「沒什麼,就是膩了。」
膩了。
短短几個月,就膩了啊。
我苦笑,「那離婚吧。」
江翊彈了彈菸灰,似笑非笑地盯著我,「行啊。」
然而,我在民政局沒等到江翊,卻等來妹妹的電話。
薛柚哭得很兇,說話顛三倒四的。
我艱難地拼湊出有用的信息。
她的通告單全被停了,剛談好的綜藝被人截和了,已經進組拍的新戲也被搶了。
薛柚抽泣著問我:「姐,你能不能去求姐夫。他那麼疼你,只要你開口,他肯定會幫我的。」
求他?
呵。
這事就是江翊搞出來的。
他不肯離婚。
他要我低聲下氣地求他。
我咽了咽發疼的喉嚨,問他:「你既然膩了,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他輕佻地抬起我的下顎,輕笑道:「雖然我對你人膩了,但你的身體我還沒膩呢。」
可真是無恥呢。
5
兩年半過去了,他依然不肯離婚。
如果說我們的婚姻是一場遊戲,那開關自始至終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除了逆來順受,我別無他法。
江翊讓我留下,因為等他和余安娜睡醒了,要吃我親手做的早餐。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麼能惡劣到這種地步?
又是一夜無眠。
我縮在客廳的沙發上,默默等到天際泛白,去廚房做早餐。
等我做好了飯,江翊和余安娜已然洗漱好坐在餐桌旁。
余安娜只吃了一口,便皺著眉吐槽:「這麼難吃,你這手是豬蹄嗎?」
江翊不冷不熱地瞟了我一眼,並沒說什麼,只是任由余安娜侮辱我。
我真的很想,將桌上的牛奶倒在余安娜的頭上。
可是我不能,我惹不起江翊。
余安娜出門時,趾高氣揚地讓我蹲下伺候她換鞋子。
我咬了咬牙,從鞋櫃裡取出她的高跟鞋,替她換上。
手剛準備挪開,余安娜的高跟鞋跟便狠狠踩上我的右手。
她甚至用力碾了一下。
然後驚呼一聲,裝模作樣地向我道歉:「哎呀,我沒看清,你不會生氣吧?」
我疼得眼淚幾乎快落下來。
下一秒,耳畔落入江翊冷冽的聲音,「她算什麼東西,有資格生氣嗎?」
6
對,我沒資格生氣。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我不應該嫁給江翊的。
遇見江翊那段時間,我們家真的是一團糟。
我哥借高利貸做生意,虧得一塌糊塗,被放債的人追殺。
我妹剛進娛樂圈,差點被人潛規則。
這些都是江翊幫我擺平的。
又趕上我媽腎衰竭,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也是江翊出錢出力找腎源。
大概是感動吧,就跟他在一起了。
然而江翊向我求婚時,我還是猶豫了。
我媽問我:「你是不是還想著程晉北?」
程晉北。
程晉北。
時隔那麼久,再聽到他的名字,我竟還是痛到不能自已。
我媽見我不吭聲,揚手甩了我一巴掌,「你竟然還想著他?你忘記你爸是怎麼死的了?」
我沒忘,一刻都沒敢忘。
所以,我連程晉北這個名字都不敢去想。
臉頰火辣辣地疼。
心臟更疼。
疼到仿佛下一秒我就會死去。
隔著那麼多的仇恨,我跟程晉北這輩子終究是有緣無分。
我應該忘了他。
我必須忘了他。
所以,我把江翊當作了我的救贖。
跟江翊結婚後,我儘可能地對他好,我連一刻都不敢去想程晉北。
我真的以為江翊會是我的救贖。
可是我錯了。
沒人救得了我。
我這輩子都只能在無窮盡的痛苦中掙扎。
7
我沒想過會再遇到程晉北。
那天,上司讓我去機場接從北京來的大客戶。
看到從出站口走出來的程晉北時,我是想逃跑的。
六年未見,他早已不再是記憶中的青澀少年,他變得沉穩內斂、成熟穩重。
視線落到他拄著拐杖的右手上,我心臟驟然一緊。
他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向我走來。
笑起來卻依舊是那副清風霽月的模樣,「你好,是薛小姐嗎?」
我呆愣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他。
耳朵響起轟鳴聲,我忽然覺得頭暈目眩,連忙抬手抓住同事的手臂,才不至於摔倒。
同事吃痛,大呼一聲:「薛彤,你要掐死我啊!」
我站穩後,連聲道歉。
程晉北眸光溫和,「薛小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我沒事,謝謝程總關心。」
8
我以為,程晉北是故意裝作不認識我的。
我以為,他的腿只是簡單的受傷。
原來不是。
從他的助理楊希那裡了解到,程晉北三年前出了車禍,不但失去了記憶,還斷了一條腿。
他這輩子都離不開拐杖了。
視線望向不遠處同上司談話的程晉北,他眉眼溫和,從容淡定,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炙熱,程晉北有所察覺,抬眸回視,我慌亂地垂下眸子。
心臟仿佛被無數根毒針扎了一下又一下,細細密密地疼。
手指禁不住地顫抖,紅酒灑在白色大衣上,紅得觸目驚心。
楊希關切道:「薛小姐,您沒事吧?」
我張了張唇,竟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我六歲時,爸爸死於一場車禍。
是程晉北的媽媽於珊酒後駕駛,闖了紅燈。
於家有錢有勢,花一大筆錢找人頂了罪。
而我媽拿著五十萬的賠償金,帶著我們兄妹三人從北京回到杭城,將我們拉扯長大。
這些年,我媽吃了很多苦。
有時,半夜爬起來,我都能看到她對著我爸的照片抹眼淚。
我知道她不容易。
所以,從小到大,我從不忤逆她。
我是在上海念大學時認識的程晉北,那時尚不知我跟他隔著血海深仇。
程晉北。
他那麼好,那麼善良。
他這輩子唯一的污點,就是有那樣一個母親。
若是老天真的有眼,若是這世上真的有報應,為什麼出車禍、斷腿的不是於珊?
為什麼偏偏是程晉北?
9
第七天,程晉北和上司敲定完合同,我送他出門時,天空下起了雪。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跟程晉北見面,也是在這樣的下雪天。
我跟朋友鬧著玩,不小心將雪球砸到程晉北的肩膀。
正在跟旁人聊天的他,轉過頭看向我,一雙濃如墨的眸子,含著溫柔的笑意。
那一瞬間,我覺得天都晴了。
……
「薛小姐?」
耳畔落入程晉北溫潤的聲音,我適才回過神來,「程總,您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
他唇角噙著柔和的笑,「沒什麼,只是覺得跟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們從前,是不是見過?」
他眸光深深,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心臟陡然一緊,我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拳,乾乾地說:「不認識。」
他眸光暗了暗,有些失落似的,「從前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可第一眼見到你,我覺得很親切。或許——」
我打斷了他:「程總,我真的沒見過您。」
他愣了下,旋即向我道歉:「抱歉,薛小姐,是我冒昧了。」
下雪天路滑,他拄著拐杖,走得有些艱難。
從前那個會牽著我的手跑過大街小巷的程晉北,再也回不來了。
我覺得難過,吸了吸鼻子,將眼淚逼回去。
他一個不小心,差點摔倒,我慌忙衝過去扶他,卻與他一同摔倒在地。
他及時伸出手臂護住了我,「薛小姐,你還好嗎?」
「我沒事。」我扶著他站起來。
「抱歉,」他面露歉意,「我腿腳不大方便,害得你同我一起跌倒。」
「沒關係。」胸腔里翻騰著酸意,我斂下眸子,根本不敢抬眼看他。
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
「薛彤!」
身後忽然出來一道冷厲的男聲。
我幾乎是瞬時繃緊了背,而後慌張地鬆開程晉北,向旁邊退了兩步。
江翊已疾步走到我身旁,扯著我的手臂,將我拖入懷中。
江翊唇角勾著笑,眼神卻冷厲到極點,「怎麼幾天不見,我的太太也學會在外面勾三搭四了?」
他在生氣。
一旦他生氣,又要變著法找我的麻煩。
我臉色慘白,「你誤會了,程總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
程晉北眼眸暗了暗,「薛小姐,這位先生是?」
江翊不再給我開口的機會,冷笑道:「程總如果腿腳不便,就少出門,而不是摔倒了讓別人的老婆去扶你。」
好惡毒的一張嘴啊。
我咬著牙,拼命地克制著想打他的衝動。
程晉北卻仿佛不在意似的,只微笑道:「抱歉,方才是我連累了薛小姐。」
江翊不再言語,面色鐵青地拖著我的手腕,走到車前,粗魯地將我塞入後座。
坐上車後,他重重地甩上車門,冷聲對司機道:「開車。」
10
剛進家門,江翊便將我摁在玄關處,欺身壓來。
他低頭親我,我躲開了。
我跟他許久未有過了。
上一次,大概是在兩年前。
所以,他其實早就膩了我的身體。
至於他為何不肯離婚,我始終想不通。
這兩年,他有過那麼多女人。
再要碰我,我更排斥。
江翊掐著我的下顎逼迫我面向他。
他雙目猩紅,幾乎是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問我:「怎麼,老情人回來,就不讓我碰了?」
我驚愕地望著江翊。
我跟程晉北在大學時戀愛兩年,分手後,我回了杭城,他去了國外。
因為這段感情太痛,所以我從未再跟任何人提及過。
我根本不知江翊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江翊從鼻腔中溢出一絲冷笑,「很驚訝?」
頓了頓,又道:「婚後第五個月,你高燒住院,我急得丟下國外的生意,匆匆回國,卻聽到你睡夢中叫出程晉北這個名字。
「你猜猜當時,我有多麼驚訝?」
我幾乎是瞬時瞪大了眼睛。
怎麼會。
11
江翊的聲音冷得仿佛淬了冰,「你出院後,楊晴問你,你是否還愛著程晉北時,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嗎?」
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咬著唇不敢吭聲。
我記得,那天是我生日,我買了蛋糕、做了六菜一湯,等江翊回來慶生。
電話中,江翊態度冷漠,「我沒空。」
我囁喏道:「你答應過,以後每年都會陪我過生日。」
他聲音冷硬,「我忘了。」
說完,他便果決地掐斷通話。
我呆呆地坐了一個小時。
那時我還不知江翊突如其來的冷漠是為何。
屋子裡空蕩蕩的,安靜地讓我覺得可怕。
我不想一個人慶生,所以叫了楊晴來陪我。
她一聽江翊已有一月未歸,沒忍住吐槽:「結婚還不到半年呢,他就整天夜不歸宿了?
「這些公子哥,就這麼靠不住啊?
「還是程晉北好,你們倆戀愛兩年,程晉北可沒讓你等過他一次!」
她見我臉色不大好,連勝道歉:「對不起彤彤,我不是故意惹你傷心的。」
我放下酒杯,苦澀地笑了下,「沒關係。」
楊晴輕嘆了口氣,「可你和程晉北真的很可惜。
「我記得有次你突然想吃楊梅味的冰激凌,他跑遍了半個城市去買。
「他幫你寫作業、寫論文、弄簡歷……用任勞任怨來形容也不為過!」
是啊,程晉北曾經那麼愛我。
得知真相後,他甚至跑回北京,想要說服母親自首,卻被打得遍體鱗傷。
我跟他提分手時,他卑微地流著淚,一遍遍祈求我別離開。
他說會用一輩子補償我。
而我一根根掰開他攥著我手腕的手指,狠心道:「程晉北,我恨你媽媽,我這輩子都不會跟殺人兇手的兒子有任何瓜葛!」
那一瞬間,程晉北眼裡的光,消失了。
楊晴問我:「彤彤,你還愛他嗎?」
喝多了酒,我情緒愈發低落,「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我只能逼迫自己不再去想他。」
所以,那天,江翊最後還是趕回來幫我慶生了。
所以,他才會聽到我和楊晴的對話。
12
江翊眸光陰鷙,「原本我回去,是想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可你說——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
「所以,你始終愛著程晉北,若是沒有隔著那層仇恨,你估計早就追到國外去了吧?
「薛彤,我掏心掏肺地對你,我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
「那時你掉一滴眼淚,我都覺得是我做得不夠好,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可你呢?你對我有過一分一毫的真心嗎?」
我哽咽道:「對不起,我真的努力過。」
我曾經真的很努力對你好,也真的嘗試過去愛你。
他眼尾泛著紅,自嘲地笑了,「所以,還是不愛,對嗎?」
我無力地解釋:「我嫁給你時,是真的想好好跟你過一輩子,我從沒想過背叛你。」
這是真心話。
我曾經真的想跟他白頭偕老、共度餘生。
江翊一拳砸上我身側的牆壁,重重一聲響,鮮紅的血瞬時從傷口中滲出。
因為生氣,他額角青筋凸起,陰惻惻地威脅我:「薛彤,你最好離程晉北遠點,不然我怕我會發瘋。我不想傷害你,你別逼我。」
我吸了吸鼻子,「你放心,哪怕到死,我都不會再跟他有什麼牽扯。」
「可是江翊,如果你真的那麼恨我,就離婚吧,我……放你自由。」
他眼眸泛著冷意,「離婚?你想都不要想。就算是互相折磨,你也得陪我一輩子!」
13
那日,程晉北的助理送來一份禮物。
是一套昂貴的畫具。
我有些詫異,楊希露出標準的職業笑容,「程總原本想親自來的,但又怕您先生誤會,他說不想給您帶來困擾。」
這就是程晉北,永遠會先替別人考慮。
他失憶了,可骨子裡的教養和風度始終如一。
儘管楊希極力勸我,我還是拒絕了程晉北的好意。
既然斷,就要斷地徹徹底底。
下班時,天空又下起了雪。
我坐在步行街的長椅上,看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內心卻愈發荒涼。
過了不知有多久,忽然有一把黑傘撐在我的頭頂,替我擋住了風雪。
我訝異轉眸,便看到程晉北撐著傘站在我身後。
他眉眼柔和,聲音溫醇,「薛小姐,下雪了,小心感冒。這把傘你拿著。」
我有些怔忪。
我這個人感冒時特別蔫,提不起精神就算了,連飯都不想吃。
那時,程晉北每每哄我,都會說:「彤彤,你再不吃東西,我就親你了啊!你把病毒過給我,我陪你一起感冒,看你會不會心疼我!」
他平日裡總是沉著穩重,偶爾耍無賴的模樣,十分有趣。
我便會笑著窩進他的懷裡,張嘴,讓他餵我。
後來,他說要從源頭上解決我一到冬天就總感冒的難題。
於是,時常帶我鍛鍊身體,比如晨跑、跳繩、打羽毛球。
程晉北從前體力很好的,大三校運動會800米賽跑他是第一名。
現在,即便是冬天,我都不大會感冒發燒了。
可程晉北,卻再也沒辦法跑步了。
思緒回籠,我吸了吸鼻子,按捺著心中的酸澀,再次拒絕了他:「謝謝,不用了。」
那些過往,我不該再去想了。
若非工作需要,我跟程晉北也不該再有任何牽扯了。
正欲轉身離開時,旁邊的街道響起刺耳的鳴笛聲。
循聲望去,停在路邊的卡宴後車窗緩緩降下,露出江翊那張陰沉到極點的臉。
心臟登時咯噔一下,我連忙跟程晉北說:「抱歉,我先生來接我,我得回家了。」
我沒再去看程晉北失落的眼神,慌張地跑向路邊。
14
回到家,江翊一邊解著扣子,一邊向我逼近。
他沉聲問我,究竟有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為何還要跟程晉北牽扯不清。
我同他解釋,我只是跟程晉北偶遇。
可江翊根本不信。
……
結束後,他摸著我眼角的淚,啞著嗓子問我:「跟我在一起,就讓你這麼委屈?」
不是委屈,只是無奈。
無奈我沒辦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受制於他。
我多麼想結束這荒唐的一切,可我無力反抗。
走到這一步,我連應該恨誰都不知道。
連著半月,江翊每晚都留宿在家。
他沒有做措施。
我只能趁他睡著,偷偷爬起來吃藥。
那晚,被他發現了。
起初他只以為我是身體不適,還問我要不要去醫院。
待他看清瓶身上的字後,瞬間變了臉色。
他憤怒地扣住我的後頸,那樣的用力,仿佛想掰斷我的脖子似的。
他的聲音低沉又陰冷,「薛彤,你就這麼不想懷我的孩子?」
15
孩子。
如果時間倒退到兩年半前,我想我是願意給他生孩子的。
只可惜,我們都回不去了。
在睡夢中喊了程晉北的名字,是我的錯。
我認。
但江翊明明可以同我攤牌,哪怕他凶我、罵我、甩了我,我都認。
可他卻選擇了出軌。
在他無數次帶著那些女人招搖過市時,在她們每一次向我示威後,我想跟他共度一生的心,漸漸被消磨得所剩無幾了。
事已至此,我怎麼可能生個孩子,跟著我受苦呢?
我斂下眸子,哽咽道:「江翊,你能不能別逼我了?」
他幾乎是怒不可遏,「我逼你?薛彤,你沒有心的嗎?」
我寧願自己沒有心,就不用活得這麼痛苦。
我知道自己翻不出他的五指山,我可以忍受他的陰陽怪氣、喜怒無常。
但生孩子,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我不能讓我的孩子跟我過這樣糟糕的生活。
我咬了咬牙,說:「你在外面有那麼多女人,只要你想,她們巴不得給你生孩子。」
江翊怒極反笑,「薛彤,你還真是知道怎麼惹我生氣!」
盛怒之下,他砸了許多東西。
直至滿地狼藉,他才停了手。
我仍堅持,「別的我什麼都可以順從你,但生孩子不行。
「除非你不再碰我,否則我還是會每天按時服藥。」
他雙目漸漸猩紅,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好,好,薛彤,你夠狠。」
說完,便摔門而出。
重重一聲巨響,砸在心頭,讓我忍不住心顫。
除了他燒我的畫那次,這是三年來,我第二次強硬地反抗他。
比起上次的驚慌失措,今天的我,要平靜許多。
都已經這樣了,再差又能差到哪裡去呢?
16
次日晚,我收到了來自余安娜的信息,她還是那副討人厭的語氣。
「薛彤,獨守空房的滋味不好受吧?
「翊哥喝多了,抱著我不肯撒手,還說讓我給他生孩子呢!
「你說,我要是懷了孕,你江太太的位置,還坐得穩嗎?
「我可真替你擔心,到時候你一個下堂婦,日子可怎麼過呢?」
她的擔心無疑是多餘了。
在她們眼中,江翊是香餑餑。
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他更像是洪水猛獸。
我巴不得她連夜給江翊生個孩子,母憑子貴,再讓江翊一腳踹了我。
只可惜,我們倆的如意算盤都沒敲響。
一小時後,江翊就回來了。
他喝得醉醺醺,一進門就抱住了我。
大約是真的醉了,他竟親昵地用臉頰蹭著我的面頰,一聲聲喊我:「老婆。」
上次他叫我老婆,是什麼時候,我都不記得了。
我聞到他襯衫上若有似無的香水味。
這是余安娜的常用款。
我不知他是怎麼做到,跟別的女人親熱後,又回來招惹我的。
他難道真的不覺得……自己很髒嗎?
我沒忍住提醒他:「余安娜剛剛給我發信息了。」
他的身體驟然一僵,連酒都似乎醒了幾分,稍稍鬆開我,問:「她同你講什麼了?」
「她說,她願意給你生孩子。」
江翊擰眉,「別聽她胡說八道,我沒碰她。」
我抿了抿唇,「其實如果你真喜歡她,我可以——」
剎那間,他周身的溫度驟降,陰冷的目光掃向我,「薛彤,你巴不得我碰她是不是?
「你巴不得我永遠別回來,是不是?
「你希望她給我生個孩子,好讓我放過你,是嗎?
「你別做夢了,既然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他打定主意要跟我糾纏到死。
一輩子那麼長,我又該如何承受呢?
來不及深想,因為江翊已經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很想掙扎,又掙不開,只能任由他欺負我。
17
接下來的日子,他依然每晚都留宿我房內,卻不再管我吃藥的事。
直至某日,我在用餐時忽然覺得反胃。
我心生不安,偷偷買了驗孕棒回來檢測。
驗孕棒上的兩條槓,猶如晴天霹靂,炸得我整個人都蒙了。
我明明每次都有吃藥,怎麼還會懷孕?
藥。
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
我立即翻出藥瓶,拿去做了檢測。
我沒猜錯,藥被江翊換成了維C。
怪不得他不再管我吃藥。
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我心生悲涼,手覆上尚平坦的小腹,喃喃道:「寶寶,你真的不該來。」
你不該來,沒有人愛你,你來做什麼呢?
我沒多考慮,便預約了流產手術。
進手術室前,我遇到了一個人,是江翊的表姐。
她看到我,驚訝不已,「阿翊知道嗎?」
我知道,今天這手術是做不成了。
她一通電話打過去,不多時江翊便趕來了醫院。
在醫院,他尚且給我留幾分薄面。
待他將我塞入車內,頃刻間,變了臉色。
他渾身散發的怒火要將我焚燒成灰似的,「你竟然敢背著我來醫院?你想過後果嗎?」
憑什麼連我的身體,我都不能夠做主?
越想越覺得心酸,我有些破罐破摔了,「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孩子,是你偷偷換了我的藥!
「你有什麼資格替我做決定?
「就算你今天攔住了我,也不代表明天能攔住我。
「哪怕我來不了醫院,我照樣可以找別的方法。
「江翊,只要我想,總會有辦法弄掉這孩子。」
他真的被我氣到了,瞳孔急劇收縮,額頭青筋突起。
下一秒,他抬手掐住了我的喉嚨,陰惻惻地說:「薛彤,我警告你,你最好安安生生把孩子生下來。
「如果這孩子出了事,我不會動你。
「我會讓你媽、你妹、你哥全給他陪葬!」
他又在威脅我。
他總是威脅我。
我被掐得幾乎喘不上氣,伸手胡亂地拍他的手腕。
在我落淚那瞬,他才鬆開了我。
我捂著喉嚨大口喘著氣,邊哭邊罵:「江翊,除了會用家人威脅我,你還有別的招數嗎?」
他面色陰沉,「那又如何?你不還是得乖乖被我拿捏?」
是啊。
我還不是照樣得向他低頭。
我心灰意冷地靠在椅背上,眼淚滑入唇齒間,又苦又澀,「你既然不愛我了,為什麼非得讓我給你生孩子?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呢?」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而後從煙盒裡磕出一支煙,點燃。
剛抽了一口,又想到什麼似的,立即將煙掐滅了,迅速地降下車窗,讓煙霧散出去。
他沉默許久,再開口時嗓音低啞:「如果我不愛你,為什麼想方設法不離婚?
「如果我不愛你,為什麼明知道你只是在利用我,還是幫你照顧家人?
「如果我不愛你,為什麼千方百計想跟你有個孩子?
「可是彤彤,我有多愛你,就有多恨你。
「我恨我那麼愛你,你卻忘不了程晉北。
「他到底哪裡好,值得你念念不忘那麼多年?
「哪怕你嫁給了我,他卻依然住在你心裡。
「我是真的嫉妒他,我嫉妒得幾乎快發了狂!」
說到底,我當初就不應該因為感動跟江翊在一起。
我以為感動可以變成愛情,我以為只要我努力,就可以愛上他。
我從未設想過,會將他拖入萬丈深淵。
我抽泣著說:「江翊,我們別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可以嗎?
「只要我離開,時間久了,你就會忘掉我,然後重新開始。」
江翊眸光暗淡,自嘲般扯著唇角,「我這輩子順風順水慣了,從來沒人敢像你這樣欺騙我、傷我的心。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害怕你離開。
「有時我甚至惡劣地想,幸好你和程晉北之間隔著血海深仇。
「幸好你這輩子都沒機會跟他在一起,我才能有機會擁有你。
「我知道你永遠也不可能愛上我。
「但是,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放開你,我沒辦法想像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
「所以彤彤,你認命吧,就這樣乖乖留在我身邊。」
說出最後那句話時,他伸手攬住了我。
他抱得很緊,很緊,仿佛怕我就此消失,恨不得要將我融入骨血似的。
18
江翊幾乎不再出去玩樂,除了應酬外,每晚準時回來陪我。
我孕期反應很嚴重,根本吃不下東西,勉強咽下去,沒一會兒便會吐得昏天暗地。
身體和心理雙重壓力下,我的情緒也變得難以克制,幾乎是一點就著。
有天江翊帶回來一套畫具,說給我打發時間用。
我瞬時便想起他曾燒光了我的畫,憤怒地撲上去,沖他拳打腳踢。
他悉數承受下來,最後抱著我,輕輕拍著我的背,跟我道歉:「我錯了,是我錯了。」
「你打了打了,罵也罵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余怒未消,「不好。」
他也不生氣,依然很溫和地安撫我。
那模樣,簡直可以用低聲下氣來形容。
得知我懷孕,我媽她們也極為開心。
似乎全天下,只有我一個人不開心。
我媽勸我:「有了孩子,以後就跟江翊好好過日子,別總是瞎折騰了知道嗎?
「以前那些事,過去就過去了,別總放在心上。
「只要江翊現在對你好,就夠了。」
她的意思是,讓我別介意江翊曾有過的鶯鶯燕燕。
可是,我怎麼可能不介意?
就算我不去想,也會有人上杆子來提醒我。
比如,余安娜。
19
那日,余安娜攔住了我。
她的假指甲幾乎要戳到我的腦門上,「薛彤,你這個狐狸精,你究竟還要纏著翊哥到什麼時候?」
她怎麼有臉罵我是狐狸精?
我懷孕了脾氣差得很,可不會像從前那樣對她百般忍耐,「余安娜,你有病就去吃藥,你一個小三跑過來指責我是狐狸精,說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余安娜被我氣得半死,「要不是你霸著江太太的位置,翊哥早就娶我回家了!還能輪到你在這裡嘲諷我?」
我忽然覺得她也挺可笑的,「江太太?那你不如趕緊去投胎,下輩子興許還有點可能!」
她氣急敗壞了,竟然伸手來拽我的頭髮,「你這個賤人,竟敢詛咒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我頭髮被拽得生疼,抬手還擊。
推搡之間,我被她推下了樓梯。
砰的一聲巨響,是我頭著地的撞擊聲。
我頭疼得厲害,肚子也隱隱作痛。
而站在樓梯上的余安娜一臉的慌張,而後倉皇而逃。
我試著爬起來,但頭部暈暈乎乎,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
忽然,我覺察到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流出來了。
一瞬間,我心中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悲涼感。
在我摸出手機,準備撥打120時,被前來洽談業務的楊希發現了。
她大驚失色,從樓梯上跑下來扶我,「薛小姐!」
楊希叫了人,送我去醫院。
路上,我肚子疼得厲害。
還沒撐到醫院,我就昏了過去。
醒來時,鼻腔縈繞著消毒藥水的味道。
睜開眼,便看到程晉北一臉擔憂地守在病床旁。
「孩子……」我嗓子幹得厲害,艱難地開口。
程晉北先扶我起來,又倒了杯溫水給我。
喝完水,我又問了一遍:「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程晉北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許悲傷和心疼。
剎那間,我就懂了。
孩子沒了。
這孩子原本我就不想要的。
是江翊耍手段讓我懷上的。
他沒了,我應該開心才對。
但不知怎麼了,疼痛的情緒漸漸從心底蔓延至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程晉北遞手帕給我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我呆呆地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
程晉北原想替我拭去眼淚,卻在觸碰到我前,停住了手。
他將手帕塞到我手中,安慰道:「別難過了,你還年輕,想要孩子,以後多的是機會。」
我仰頭,將眼淚逼回去,故作堅強道:「我才不難過呢,本來我也不想要這孩子的,沒了剛好。」
話音剛落,眼角餘光掃到病房門口滿眼陰鷙的江翊,我的心臟陡然一緊。
程晉北順著我的目光回頭,見江翊臉色不對,他起身道:「江先生,薛小姐這會兒情緒不太好——」
剩下的話,程晉北沒來得及說出口。
因為江翊已經大步上前,出拳砸向他。
程晉北腿腳不便,被江翊打得一個踉蹌,後背抵到牆壁,才不至於摔倒。
江翊不分青紅皂白地做什麼?
我身體虛弱,原是想起身攔他,剛一下床就跌倒在地。
「江翊,你是不是有病?是程晉北和楊希送我來醫院的!你打他做什麼!」
江翊眸光黯然,憤怒的聲音里中帶著無法言喻的悲愴,「薛彤,你不想給我生孩子,是想給他生孩子,是不是?」
他蹲下身,與我平視,雙手箍著我的肩,近乎瘋狂地問我:「說啊!你是不是故意殺死我的孩子,好跟你的老情人雙宿雙飛?」
「為什麼?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我的底線?」
肩膀被他抓得痛極了,小腹也痛,頭更痛,我渾身上下都仿佛在痛。
程晉北手扶著右腿走來,試圖阻止江翊,沉下聲提醒他:「江先生,薛彤剛剛流產,身體正虛弱,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江翊終於恢復了些許神思,稍稍鬆了些力氣。
他整個人都在顫抖,聲音也顫得厲害,近乎卑微地問我:「讓你留在我身邊,就那麼難以忍受嗎?
「讓你留下我們的孩子,就那麼心不甘情不願嗎?」
說到最後,他幾乎哽咽,「你就不能分給我一點愛嗎?我沒那麼貪心,哪怕只有1%呢?」
他眉眼間有遮不住的悲傷,泛著紅的眸子直勾勾盯著我。
我確實想過很多次,要打掉這個孩子,是他威脅我,我才不得不留下。
但這次,不是我。
如果他知道,是因為他招惹了余安娜,才害死自己的骨肉,會是怎樣的感受?
會悔不當初,還是會更加恨我?
正當我猶豫之際,他已再次開口,聲音中有前所未有的頹然,「彤彤,是我輸了,我輸得一敗塗地。」
有眼淚從他眼角滑落,他荒涼地笑了,「你不是想要自由嗎?我給你。我答應跟你離婚。」
……
20
跟江翊離婚後的第二日,我才敢告訴我媽。
跟想像中差不多,她很激動,「你又怎麼惹江翊了?我不是叮囑過你,讓你順著他點嗎?
「你有沒有替你肚子裡的孩子考慮過?你想讓他生下來就沒有爸爸?
「還有你哥哥,你妹妹,你讓他們怎麼辦?彤彤,你怎麼能這麼自私呢?」
她怪我自私。
我忽然覺得,我這幾年自以為是的忍耐,挺可笑的。
「你放心,江翊不會再找他們麻煩了。
「我哥和柚子都是成年人了,該學會獨立擔當了,而不是整天扒著江翊,吸他的血。」
我從未用這樣強硬的語氣同我媽講話,她直接愣住了。
「至於孩子,」提及孩子,我的心臟隱隱作痛,「你更不用擔心了,我流產了,孩子沒了。」
「離婚的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已經這樣了。」
在我震驚的目光中出了門,我忽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21
再見到江翊,是在半個月後。
他看起來憔悴許多,臉色蒼白,下眼瞼黑眼圈有些明顯。
他忽然向我道歉:「對不起。」
我不明所以。
他告訴我,前天余安娜在酒吧喝多了,不小心將那日失手推我下樓的事說漏了嘴。
在場的有江翊的朋友,趁機錄了音,將證據發給了他。
昨天,江翊已經把余安娜送到了警局裡,她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了。
「彤彤,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沒想殺死我們的孩子?」
我嘆了口氣,「因為我想結束這一切,我不想再跟你互相折磨了。」
在醫院時,我想說時,他提了離婚,我便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怕我說了,他又不肯放我走了。
這幾年,我們互相傷害,互相猜忌,互相折磨。
我過得痛苦,他又何嘗不是。
就這樣結束吧。
就這樣結束,不好嗎?
更何況,余安娜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煩?
若不是江翊招惹她,若不是江翊從前縱容她羞辱我,她怎麼敢跑來跟我耀武揚威?
江翊面色灰敗,懊惱至極地說:「我真的沒碰過她,我只是想利用她讓你生氣。
「是我錯了,怪我妒忌心太強,我太在意你心裡有別的男人。
「那口氣悶在我心裡,真的比死還難受。
「我太痛了,所以我想讓你跟我一樣痛。
「是我錯了,我跟你道歉,我以後真的不會再傷害你了。
「你心裡有誰都沒關係,只要你肯讓我繼續照顧你。
「彤彤,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不好。
因為對他不公平。
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了。
我拒絕江翊時,他眸子裡流露的悲傷,仿佛能將人吞噬一般。
我斂下眸子,繞過他,往前走。
江翊捉住我的手臂,從背後擁住了我。
他的眼淚落在我的肩頭,滾燙又炙熱。
他卑微地懇求我:「求你了,別離開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或許我們都錯了。
所以更不能,一錯再錯。
我鼻尖酸澀,「江翊,放我走吧。」
他的聲音透著無窮盡的悲涼,「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了嗎?」
我沒有答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縱然心中不舍,他還是一點一點地鬆開了我。
「如果以後遇到麻煩,隨時可以來找我,我永遠會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謝謝,不用了。」
他傷過我是真,愛過我也是真,他為我做得足夠多了。
如果可以,往後的日子,就當個陌生人吧。
22
我過生日那天,江翊讓秘書送來了許多貴重的禮物。
我不肯收,秘書很為難,「太太,江總吩咐的事,我若是完不成可要被扣獎金的呀!」
我笑了笑,「我現在已經不是江太太了,你叫我的名字就好。」
「江翊若是扣你獎金,你就來找我,我補給你。」
她實在沒法子,只好又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離開了。
她離開後沒多久,門鈴又響了。
我去開門時,門外卻沒有人。
而地上放著一個生日蛋糕和一封信。
那蒼勁有力的字跡,一看便知是程晉北。
「彤彤,生日快樂,願你往後的日子歡喜無憂。
「蛋糕是我親手做的,希望你會喜歡。
「我知道你不想再見到我,過幾天我就會回北京了,杭城的業務會交給楊希處理。
「對不起,我知道說對不起毫無用處。等回北京後,我會再勸母親去自首。
「以後無論你遇到任何難事,都可以去找楊希。
「不用擔心打擾她,因為我真的給她開了很高很高很高的薪水。」
我鼻尖一酸,眼淚滴在紙張上,將鋼筆留下的字暈染開來。
我慌張地拿起紙巾,小心翼翼地將水痕擦拭乾淨。
程晉北做的蛋糕很好看,蛋糕上的兩個小人栩栩如生。
女生穿得很厚,男生撐著黑傘擋在女生的頭頂,黑傘上還綴著點點白雪。
程晉北曾在下雪時撐著傘帶我走過大街小巷,在街頭給我買熱騰騰的烤紅薯,給我剝剛出鍋的毛栗子。
他曾說,我們的婚禮乾脆也辦在初雪日好了。
我大呼一聲,「那我穿婚紗豈不是要凍死?」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笑眯眯說:「那我們就辦個羽絨服婚禮好啦!」
然而,永遠永遠都不會有那一天了。
在我和江翊離婚後,程晉北曾問我,江翊口中的老情人是什麼意思。
我真的不願他再記起那些往事,我不想他再經歷一次痛苦。
於是便告訴他,是江翊弄錯了,才會胡說八道。
可程晉北還是調查出了真相。
那晚,雨下得很大,他站我家樓下站了很久很久。
手機里全是他發來的信息。
他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對不起。
我不敢下樓見他。
我縮在沙發角落裡,望著窗外風雨交加,流著淚撥通楊希的電話,「你快把程晉北接回去。」
他車禍後,身體一直不好,又淋了一場大雨,感染了肺炎,在醫院住了近半個月。
我沒有去看他,只是做了份排骨湯,托楊希帶去醫院。
楊希嘆氣,「我跟在程總身邊五年,從未見過他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是真的愛你,哪怕隔了六年,哪怕他失憶了,再次見到,他還是一眼就愛上了你。」
內心酸澀不堪,我幾度落淚,吸了吸鼻子,說:「他不該愛我。」
他就應該永生永世都忘記我。
23
後來,我時常在想,如果程晉北能早點離開杭城該有多好。
如果那晚他沒有悄悄跟在我身後,想護送我回家該有多好。
那麼,他就不會撞見我被余安娜找來的混混堵在巷子裡。
他就不會在我被小混混扒衣服拍照片時衝上來。
他就不會被人用木棍打到後腦勺,倒在地上。
那些混混原本只是想教訓我,替余安娜出氣。
見鬧出了大事,作鳥獸散逃跑了。
程晉北流了好多好多血,他的衣服都被染紅了。
我驚慌失措地抱著他,他艱難地抬起手替我擦眼淚,「彤彤,別哭啊。
「你知道,我最怕你哭了。
「讀大學時,你一哭,我就急得抓耳撓腮。
「你笑一笑,好不好?」
他想起來了。
我知道,那些過往他都想起來了。
我顫抖著手去找手機撥打120,我哭著報出地點,「求你們了,快點來,求求你們,快點來……」
突然有血從程晉北的唇間溢出,下一秒,他的胳膊也直直地垂下去。
我心臟一滯,急切地喊他的名字:「程晉北,程晉北——」
最後的最後,他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呼吸罩被取下放在一旁,他的眼睛半睜不睜地望向我,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
我只覺得心痛難耐,緊緊握住他的手,淚流滿面地俯下身,將耳朵湊近。
他的聲音低如蚊蚋,「彤彤,要幸福啊,忘了我吧。」
看,他這人就是雙標。
他都忘不掉我,卻還要我忘記他。
我顫巍巍地喊他:「程晉北,求你別睡。別睡,好不好?」
程晉北,你不可以睡啊。
可是,程晉北真的一點都不乖。
他不聽我的話。
我叫他別愛我,他做不到。
我叫他忘記我,他也做不到。
我叫他別睡著,他還是做不到。
我攥著他一點點涼下去的手,埋在他的胸口,放聲大哭。
24
程晉北離開半個月後,我連著發高燒一個禮拜。
楊希來醫院探望我時,將程晉北生前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了我。
是一間畫廊和一套別墅的鑰匙。
楊希眼眶通紅,「程總說不希望你再受制於人,這間畫廊未來所有的收益都會直接打進你的帳戶。
「經營問題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幫你處理。
「他送你房子,是希望不論發生任何難事,你都能有個棲息之地。
「他說,你這二十多年都在為別人而活,他希望你能夠自私一點,多為自己著想,過得開心一點。」
原來,他早就為我準備好了一切。
胸腔里翻湧的酸楚,幾乎快把我淹沒了。
他讓我自私點。
那他自己呢?
他衝上來替我擋下那一棍時,怎麼不為自己想想呢?
程晉北,你真的是個傻子。
楊希告訴我:「以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隨時可以找我。」
「不用擔心麻煩我,程總已經提前預支了未來十年的薪水給我。」
我點了點頭,哽咽道:「謝謝。」
在我住院這段時間裡,江翊翻天覆地將余安娜和那伙混混找了出來。
余安娜剛被放出來沒多久,又犯了這樣大的事,牢底怕是要坐穿了。
聽說想占我便宜的那倆混混,被送進牢裡前,右手就被人廢了。
江翊來看我時,我還躺在病床上輸液。
他坐在病床旁,沉默地替我剝橘子。
他將橘子遞給我時,我搖了搖頭,「不想吃。」
江翊低垂著眼,過了會兒,低聲道:「抱歉,如果我當初沒有招惹余安娜,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怪他。
因為從一開始他是因為我才入局的。
時至今日,誰對誰錯,誰能說得清楚呢?
我站在窗戶旁,望著樓下江翊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想——
如果我當初沒有跟程晉北相愛就好了。
如果我當初沒有遇上江翊就好了。
只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正文完)
江翊番外
1
幾年過去,薛彤畫畫越來越好了,楊希甚至幫她辦了畫展。
我委託別人買了幾幅畫,偷偷帶給我。
若是以我的名義去買,薛彤定是不會賣的。
畢竟我曾一把火燒光了她一年的畫作。
我那時可真夠混蛋的,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讓她痛快。
見到她,我就生氣,氣她不愛我,氣我自己愛慘了她。
見不到她,我又抓心撓肝地想她。
有次跟她吵完架,我怒氣沖沖說,想滾就滾遠點,有本事你永遠別回來!
說完,我就後悔了,我是真怕她會離開我。
當晚,我夢見她跟那初戀跑了,驚醒時冷汗涔涔。
幸好沒兩天,她就回來了,還是那副低眉順目的模樣。
我又開心,又難過。
開心的是,我得到了她的人。
難過的是,我永遠無法住進她的心裡。
她逆來順受,又不是為我,都是為了她家那幾個吸血鬼。
有時候我覺得我挺傻的,她不愛我,我還非上杆子貼著她。
可是她更傻,她家那幾個當她是搖錢樹。
她卻總念著她媽把三個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心甘情願地被人扒層皮。
我帶著那麼多女人招搖過市,除了是想給薛彤找不自在,還特別希望有一天她能衝上來揪住我的耳朵,痛罵我一頓,然後再撲進我懷裡,說她其實早就愛上了我。
事實證明,是我想太多了。
她根本就不在意。
她巴不得那些女人里誰給我生個孩子,坐上江太太的位置。
呵。
她如意算盤永遠都打不響,因為我根本沒碰過那些女人。
2
我太害怕她離開我了。
所以,我想用孩子綁住她。
偷換她的藥,是我錯了,但是我不後悔。
得知她懷孕的那刻,我欣喜若狂。
下一秒,表姐告訴我,她正準備做流產手術,我的心情又跌落谷底。
我又一次用她家人威脅了她。
她哭得很兇,求我放過她。
她說我不愛她,為什麼要逼她生孩子。
我怎麼可能不愛她?
我這輩子唯一深愛的人,就只有她。
她卻不肯愛我一分一毫。
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裡比不上程晉北?
他就那麼好,那麼值得她念念不忘?
算了,我們現在有寶寶了,我也不想再計較那些了。
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未來還有那麼多年,我總還是有機會的。
3
孩子沒了。
我以為她是故意殺死我的孩子,我幾乎是怒不可遏,有一瞬間恨不得想掐死她。
可看她虛弱地跌倒在地上的可憐模樣,我又狠不下心了。
我問她,讓她留在我身邊,就那麼難以接受嗎?讓她留下我們的寶寶,就那麼心不甘情不願嗎?
她沒有回答。
可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那一剎那,我心如刀絞。
算了吧。
就這樣算了吧。
她連我們的孩子都不肯留,我還能有什麼機會呢?
我放過她,也放過我自己。
4
我做得最錯的事,就是利用了余安娜。
是她殺死了我的孩子。
也是她害死了程晉北。
我把她送進了牢裡,沒個二十年,她應該是出不來了。
5
後來這幾年,我也不是沒嘗試過再重新追求薛彤。
可她給自己建造了銅牆鐵壁,不讓我靠近,也不讓任何男人靠近。
若是程晉北活著,總有一天,她會忘記他。
可程晉北死了,死在她的面前,死在保護她的那刻,他變成了她心頭抹不去的硃砂痣。
朋友幫忙買回來的畫,有一副是雪地圖。
一對情侶並肩立足於皚皚白雪之中,男人替女孩撐著傘,女孩手中拿著熱騰騰的烤紅薯。
說實話,我有點想把那朋友抓過來揍一頓。
他媽的,這明明畫的就是程晉北和薛彤,他買回來給我,是成心給我添堵呢?
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爬起來,翻出打火機。
畫角被火焰點燃那刻,我又想起當年薛彤扇我巴掌、罵我是垃圾的樣子。
我慌張地將火弄滅了。
這是她的心血,我不能糟蹋了。
6
第二天,我買了熱騰騰的烤紅薯在畫廊外等她。
隔著落地透明玻璃窗,我看到她正微笑著跟人講解她的畫。
沒有我的日子,其實她……過得挺好的。
走不出來的自始至終都只有我罷了。
我嘆了聲氣,將烤紅薯丟進了垃圾桶。
回去的路上,天空又開始飄雪。
她記得跟程晉北相戀時的每一個細節。
那她是否還記得,我跟她的初見,也是在這樣的雪天呢?
那時她才工作沒兩年,在餐桌上被客戶刁難,又不敢發作。
熬到散了場,她獨自坐在馬路邊上的長椅上抹眼淚。
我那會兒剛從酒吧出來,車子停在路邊,百無聊賴地抽著煙。
從前我特別討厭女人哭,覺得矯情又做作。
可那天,就跟著了魔似的,遠遠地望著她,她哭得鼻子通紅,癟著嘴,可愛得像只小兔子。
鬼使神差地就下了車,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
我屈腿半蹲下,跟她平視,問:「哭什麼?」
她抬眸望向我,漂亮的眼睛裡寫滿了驚訝,結結巴巴地問:「你是誰呀?」
我忽然有些想笑,就真的彎了唇角,「你好,我是江翊。」
薛彤,我是江翊。
我是對你一見鍾情的江翊。
我是終其一生都無法忘記你的江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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