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千頃堂書目》別集類札記

善本古籍 發佈 2024-04-30T01:17:45.634965+00:00

千頃堂書目為明末清初黃虞稷所作,其別集類收羅明集最富,後雖有《明史藝文志》,然因襲多,補缺少,《四庫總目》有解題,著錄卻亦有限,今人慾考明集仍當以《千頃堂書目》為根本。

千頃堂書目為明末清初黃虞稷所作,其別集類收羅明集最富,後雖有《明史藝文志》,然因襲多,補缺少,《四庫總目》有解題,著錄卻亦有限,今人慾考明集仍當以《千頃堂書目》為根本。

就三者數量而言,《總目》二百四十餘種,附存目八百五十餘種,而《明志》載九百八十餘明人之著作(包括奏疏),但《總目》多一人數集,故二者大致相當,皆少於千頃堂所錄四千餘人著作之數。其易見者,《明志》神宗勸學詩後自注云:「各藩及宗室自注詩文集,已見本傳,不載」。檢閱明史諸王傳,僅得書(文)四十餘種(篇),可入別集者更屈指可數,《總目》亦極少,與《千頃堂書目》收宗藩五六十人之著作真是大相逕庭。雖然,今可補《千頃堂書目》者仍不在少數,商務書局所印《明志》後附幾種之外,《販書偶記》收《四庫總目》所無,其別集類明代部分即多有可補《千頃堂》者。

《千頃堂書目》第二可貴在著錄不同本子,可資研究版本者參考。其間體例有二:書名同卷數異者以小字注於後,如《虛齋集》後小字注曰,「一作十二卷」,書名亦不同者,以大字並列,隔以又字。如:《陶安辭達類鈔》十九卷,又姚江類鈔二卷,又新稿五卷……又《陶學士文集》二十卷。據其自注則二十卷本為「合併諸集成編」,與前相較,為重編,不同版本明,其註明分合,甚便後人。又間注刊版者,作序人:李進西園先生集下,「俞浩刊其集廬陵陳方序。」比前人唯注蜀本、杭本之類,又自有其高明之處。

《千頃堂書目》錄書賅贍,排比得法,非前焦竑《國史經籍志》可比,故多為後人所引用。百年後,《四庫全書總目》即多據以考明代書籍之存亡散佚。《總目》千頃堂書目條下雲「欽定明史藝文志頗採錄之」,可見四庫館臣亦知明史多過錄千頃堂書目,非親見原書,如此則《總目》之《石淙稿》,《東皐錄》、《藍山集》等考訂不取《千頃堂》原始,反據明志之間接材料,違史家慣例,不可不謂一失。亦有因而造成缺憾者。如《臨安集》,《總目》云:「其集《明史藝文志》、焦竑《國史經籍志》俱未著錄,則在明代行世已稀,今從永樂大典中采掇編排」。然檢《千頃堂書目》十七卷有臨安十卷,其為明史館臣所刪明,《四庫總目》未查《千頃堂書目》而誤斷,此十卷本今北大圖書館猶有鈔本,有大興朱氏竹君藏書印,為乾隆以前舊鈔。又如《藍澗集》四庫全書從永樂大典鈔出,雲「國史經籍志已無,是明之中葉已有散佚,近亦未見傳本」。是並《千頃堂》、《明志》皆未檢及,故妄斷其佚,今此本亦有存於北圖,為嘉靖丙戌六世孫可軒、藍鉏等重刊本。

明史館臣於《千頃堂書目》粗疏妄抄,未細核對,亦有致誤者,如《樗庵類稿》之作者鄭潛,《千頃堂目》列於元人,總目據新安文獻志載其洪武十年致仕,雲其誤,然此二卷為鄭潛元時所作,則《千頃堂》所列又不為無由,《明志》收楊維楨、陶宗儀等元末入明之人,其體例又收明人元時之作,宋濂《潛溪文集》,劉基《覆瓿集》下註:「皆元時作者」是也,於潛卻不細考本末,一律刪去。

《千頃堂書目》所收有不記卷數者,按《總目》之意,則此類皆黃虞稷據傳聞所錄。最明顯者《千頃堂目》卷十八收黃淮《省衍集》二卷,又介庵集又歸田稿,按總目,《介庵集》分《退直》、《入覲》、《歸田》三部,而黃虞稷唯錄其一,不見原書明矣,此正不錄卷數者。明志於此類又無法落實者刪之,黃淮名下唯省衍集二卷,詞一卷而已。然亦有據原書或它目補足者,《千頃堂》陳敬宗《淡然文集》,又《淡然詩集》無卷數,明志則補作十八卷,例多不贅述。前人云「一本有一本好處」,此之謂也。

千頃堂所錄非皆親見,金陵朱氏家集已言之,雲朱廷佐「手寫古今書目,為黃俞邰、龔衡圃所得」,見千頃堂目張鈞衡跋。四庫又於其不注卷數之事,多疑其未親見。余閱其制舉類,有自注「右八種見葉盛菉竹堂書目,皆明初場屋試士之文」可證即著錄卷數,亦有鈔錄自他目者。錢安《畦東集》下注「縣誌作約庵集」。則黃虞稷又參考方志。雖較《明志》原始,然過錄之誤,亦或有之,此使用《千頃堂目》者不可不知。

《千頃堂書目》別集類以科舉中試前後為序排列,無科分者則酌附於各朝之末,頗便檢索,且於作者、書名下附錄字號、籍貫、官籍、諡號為考訂明人生平之重要根據,明志限於體例未收,此千頃堂書目又一可寶貴也。

今人所編《明清進士題名錄》,曾以各省方志增補,然仍多有缺者,如能以《千頃堂目》相校,則定有所補益。

試舉其一:洪武四年題名後,編者注曰:「本科舉行後,洪武五年,明太祖下旨停止科舉,歷十二年,至洪武十七年重新恢復」。然千頃堂目卻載有洪武壬子(五年)、癸丑(六年)、甲子(十七年)鄉試中舉者。考明史卷七十一洪武六年「是年遂罷科舉者十年,至十七年始復行科舉」。太祖本紀六年雲,「二月乙未,諭罷科舉」如此則四年後會試雖未舉行,但則至六年始諭罷。題名錄中,五年當改為六,十二當改作十一。

然據上太祖本紀條則事在年初,何以會有六年之義烏馮忠中舉為一疑,莫非明初諸制未定,鄉試未有八月舉行之定例,詔到時已考完歟?

又《千頃堂目》壬子科(五年)有鄭真者鄉試第一,《四庫總目》云為洪武四年,此又一疑,查沈德潛《明詩別裁》所附小傳,亦云五年,未敢遽定。姜亮夫先生有《鄭真疑年考》手稿本,惜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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