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華人醫生的兩項肝癌研究入選ASCO臨床腫瘤重要進展

一節生薑 發佈 2020-02-27T15:16:41+00:00

參考文獻1.Markham MJ, Wachter K, Agarwal N, et al. Clinical Cancer Advances 2020: Annual Report on Progress Against Cancer from the American Soc

每年2月,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SCO)發布的臨床腫瘤進展都會回顧過去一年最重要的腫瘤臨床研究,並展望未來的研究重點,所以備受業界關注。

在本月初剛剛發表的ASCO 2020年度進展中[1],3項臨床肝細胞癌研究入選,而其中的兩項(Keynote 224和REACH-2)研究均由嘉會國際腫瘤中心主任、哈佛醫學院教授朱秀軒(Andrew Zhu)博士領導。

今天,我們來講講其中的一個REACH-2臨床研究是怎麼回事。

肝細胞癌(HCC)是最常見的肝癌(約占85%~90%),其惡性程度高,患病人數眾多,且死亡率高,主要發生於慢性肝炎(乙型或丙型)或酗酒引起的肝硬化患者中[2,3]。

中國的肝細胞癌患者,幾乎占了全球病例的一半。對於早期可以進行根治手術的患者,肝細胞癌5年生存率為57% [4]。但通常在確診時,肝細胞癌已是晚期,無法進行根治切除手術,而可以進行的系統性治療選擇很少。在美國,肝細胞癌在確診後的5年生存率平均只有21.9% [5]。

目前,晚期肝細胞癌的主要標準治療藥物是索拉非尼。2007年,美國FDA批准索拉非尼用於不可手術切除的肝細胞癌。與安慰劑相比,索拉非尼將患者的總生存(OS)從7.9個月提高到了10.7個月[6] 。在此後的10多年中,索拉非尼雖然受到各種新藥的挑戰,但其作為一線治療的地位,一直沒有根本性的變化。

然而,索拉非尼治療失敗後,肝癌患者是否還有其他選擇?近年確實出現了幾種有前景的二線治療藥物,例如瑞戈非尼、卡博替尼和雷莫蘆單抗等。其中,朱秀軒教授領銜的REACH-2研究設計新穎,首次採用生物標誌物篩選肝細胞癌患者並獲得陽性結果,其成功讓雷莫蘆單抗起死回生,對FDA批准雷莫蘆單抗成為肝癌二線治療藥物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REACH-2的前世

雷莫蘆單抗是靶向VEGFR2的一個單抗藥物。之前,朱秀軒教授已經領導過一個臨床試驗(REACH),探討在索拉非尼之後,雷莫蘆單抗作為晚期肝細胞癌二線治療的效果。REACH的結果表明,與安慰劑治療相比,雷莫蘆單抗將患者的總生存期(OS)從7.6個月提高到了9.2個月[7]。但是,雷莫蘆單抗的優勢並未達到統計學顯著性(HR 0.87,95% CI 0.72~1.05,P=0.14)。所以,REACH臨床研究獲得了一個陰性的結果。

不過,預先設置的亞組分析發現,在甲胎蛋白高表達的患者中,雷莫蘆單抗有比較明顯的治療優勢。在甲胎蛋白高於400 ng/mL的患者中,雷莫蘆單抗和安慰劑治療的 OS中位數分別為7.8個月和4.2個月(P=0.006)。

在健康成年人的血清中,甲胎蛋白水平非常低。但在慢性B肝或C肝病毒感染的患者中,甲胎蛋白升高與肝癌的發生正相關,所以可以作為肝癌的標誌物。高甲胎蛋白也與不良預後相關。在中國,由於B肝病毒相關的肝癌比較多,甲胎蛋白也就被用作肝細胞癌的診斷。

朱教授等進一步發現,在亞洲患者中,雷莫蘆單抗的效果似乎更好。在REACH臨床研究中有93名日本患者,雷莫蘆單抗和安慰劑治療的 OS中位數分別為12.9個月和8.0個月,死亡風險降低38%(HR 0.621,95 % CI 0.391~0.986,P=0.0416),無進展生存期(PFS)中位數分別為4.1 個月和 1.7 個月(HR 0.449,95 % CI 0.285~0.706,P=0.0004);如果只看甲胎蛋白高表達的患者(高於400 ng/mL),雷莫蘆單抗和安慰劑治療的 OS中位數分別為12.9個月和4.3個月(HR 0.621,95 % CI 0.232~0.926,P=0.0263)[8]。

因此,根據亞組分析,雷莫蘆單抗可能對於甲胎蛋白水平高的患者有明顯的治療優勢。這部分患者由於預後較差,獲得一個有效的治療至關重要。

但是, FDA是不會僅憑亞組分析批藥的,這就需要重新進行一個3期臨床試驗來驗證。

REACH-2的今生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雷莫蘆單抗又進入了一個新的3期臨床試驗(REACH-2)[9]。

這個研究總共招募了292 名患者,他們都是已經接受過索拉非尼一線治療的肝細胞癌患者,甲胎蛋白濃度為400 ng/mL或更高,隨機按2:1分配為雷莫蘆單抗治療組和對照組。這些患者之前只接受過索拉非尼全身治療,但至少在隨機分組前14天因為不耐受或疾病進展而停用。

患者之前接受索拉非尼的中位時間為4.1個月。在分組治療後,經過中位數為7.6個月的隨訪,發現雷莫蘆單抗治療組的中位數OS為8.5個月,對照組為7.3個月,死亡風險降低了29%(HR 0.710,95% CI 0.531~0.949,P=0.0199),達到了統計學上的顯著差異;同時,雷莫蘆單抗的PFS 也顯著優於對照組(2.8個月vs. 1.6個月,P<0.0001)。

OS數據中的一個疑問

這個新的3期臨床,雖然是勝利完成,得到了陽性的結果,但是卻帶來了一個疑問:即便雷莫蘆單抗的優勢顯著,但是與安慰劑相比,OS優勢只有1.2個月。而在之前對早先臨床研究的亞組分析中,雷莫蘆單抗的OS優勢至少還有3.6個月(7.8個月vs. 4.2個月)。

這是什麼原因呢?

仔細看一下REACH-2臨床試驗入組患者的甲胎蛋白指標,會發現治療組和對照組兩組患者並不一樣。雷莫蘆單抗治療組甲胎蛋白水平的中位數為3920 ng/mL,遠遠高於對照組的2741 ng/mL。

對於晚期肝細胞癌來說,甲胎蛋白濃度越高,預後越差。因為對照組的甲胎蛋白相對要低一些,所以OS本來就會更長一些,抵消了部分雷莫蘆單抗的治療優勢。

如果把兩次臨床試驗中甲胎蛋白水平高於400 ng/mL的患者合併起來分析,那治療組和對照組在這個臨床指標上就沒有偏差。合併之後的統計發現,雷莫蘆單抗治療組的中位數OS為8.1個月,對照組為5.0個月,OS優勢有3.1個月,死亡風險降低了31%(HR 0.694,95% CI 0.571~0.824,P=0.0002),具有顯著性差異。

基於這個成功完成的3期臨床數據,美國FDA於2019年5月正式批准雷莫蘆單抗用於治療肝細胞癌,條件是患者必須已經一線使用過索拉非尼治療,同時甲胎蛋白水平要高於400 ng/mL。

雷莫蘆單抗的未來

經過了兩次臨床試驗,雷莫蘆單抗終於修成正果,正式獲得批准,成為治療肝細胞癌的二線藥物。

都知道做一個新藥不容易,但是沒想到有那麼不容易。

其實還有更不容易的。

在設計雷莫蘆單抗3期臨床試驗的時候,索拉非尼是唯一肝細胞癌的一線治療藥物。

但是,在2019年10月,一個名為IMbrave150的3期臨床試驗表明,對於既往未接受過全身性治療的不可切除的肝細胞癌患者,PD-L1 單抗阿特珠單抗聯合貝伐珠單抗這樣一個聯合治療,比索拉非尼顯示出了更好的治療效果,顯著改善了患者的總生存期和無進展生存期。

這個臨床試驗結果動搖了索拉非尼的江湖地位,肝細胞癌的一線治療方案將被修改。

這就給雷莫蘆單抗帶來了一個難題:作為索拉非尼之後的二線用藥,如果使用索拉非尼一線治療的患者逐漸減少,那麼雷莫蘆單抗的適用人群也就隨之減少。

然而,有挑戰就有機遇。如果患者使用阿特珠單抗聯合貝伐珠單抗治療或其它一線治療 (如侖伐替尼等),進展後是否可以從雷莫蘆單抗的治療獲益呢?這還需要新的臨床試驗來證明。

現代藥物的研究,總是要不斷面對新的難題。當然,是難題,也是機會,在不斷克服難題的過程中,醫學進步了,治療的效果越來越好,患者的獲益越來越多。

本文作者

作者:張洪濤,筆名「一節生薑」。賓夕法尼亞大學醫學院病理及實驗醫藥系研究副教授,研究領域:癌症的靶向治療以及免疫治療。著有科普讀物:《吃什麼呢?——舌尖上的思考》,《如果舌尖能思考》。可以談最前沿的醫學研究,也可以講最通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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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 Markham MJ, Wachter K, Agarwal N, et al. Clinical Cancer Advances 2020: Annual Report on Progress Against Cancer from the American Society of Clinical Oncology. J Clin Oncol 2020 Feb 4. doi: 10.1200/JCO.19.03141 [Epub ahead of print].

2. Siegel RL, Miller KD, Jemal A. Cancer statistics, 2020. CA Cancer J Clin 2020;70:7-30.

3. Chen W, Zheng R, Baade PD et al. Cancer statistics in China, 2015. CA Cancer J Clin 2016;66:115-32.

4. Lee JG, Kang CM, Park JS, et al. The actual five-year survival rate of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patients after curative resection. Yonsei Med J 2006;47:105-12.

5. Wong RJ, Devaki P, Nguyen L, et al. Increased long-term survival among patients with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after implementation of Model for End-stage Liver Disease Score. Clin Gastroenterol Hepatol 2014;12:1534-40.e1

6. Llovet JM, Ricci S, Mazzaferro V, et al. Sorafenib in advanced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N Engl J Med 2008;359:378-90.

7. Zhu AX, Park JO, Ryoo BY, et al. Ramucirumab versus placebo as second-line treatment in patients with advanced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following first-line therapy with sorafenib (REACH): a randomised, double-blind, multicentre, phase 3 trial. Lancet Oncol 2015;16:859-70.

8. Kudo M, Hatano E, Ohkawa S, et al. Ramucirumab as second-line treatment in patients with advanced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Japanese subgroup analysis of the REACH trial. J Gastroenterol 2017;52:494-503.

9. Zhu AX, Kang YK, Yen CJ, et al. Ramucirumab after sorafenib in patients with advanced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and increased alpha-fetoprotein concentrations (REACH-2): a randomised, double-blind, placebo-controlled, phase 3 trial. Lancet Oncol 2019;20:28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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