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葉之清荷
1
「哎，你又忘記關洗手間的燈了。」梅新雨看著剛從洗手間回來的男友說著。
「噢，先躺一會兒再關吧。」吳畏接著拿起手機玩遊戲。
梅新雨沉默了，直到吳畏準備睡覺，燈還一直亮著。
「記得去關燈。」梅新雨繼續提醒著。
「我都已經躺下了，你去吧。」
「你去。」
「就那樣吧。」
「……」
這，已經記不起是第幾次了，這樣重複又重複的對話與場景，從最開始的滿心期待到毫無所謂。
她接受了這個現實，只是她總有一些低落，因為她睡覺的時候很敏感，一些微弱的燈光或者是聲響，都會讓她無法入睡。
記得從前，他總會耐心地聽她說話，為她微小的生活喝彩，記住一些哪怕是毫不起眼的但和她有關的所有。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哪怕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他都要拖延，一直擱置，直到，不了了之。
梅新雨又默默為自己加油打氣，那只是一盞沒有關上的燈而已，也許下一次，他會記得關上的。
這樣想著，梅新雨已經下床，把那盞黑暗中亮著的燈默默關上了。
而床頭那邊，男友手機的光線一下子充盈了整個房間，照著他有些油膩的臉，還有個微微發胖的身材……
2
今天梅新雨和許久沒有見面的好友祝芝聊天，好友問及：「什麼時候過來玩呀？」
梅新雨一如既往地打著「有時間就過去找你玩哈」，但在發送前一刻，她默默刪除了，良久，她終於發去了信息：「暫時沒時間了。」
是的，沒有時間了，不是沒有去的時間，而是沒有了可以隨心遊玩的自由。
前段時間吳畏因為工作不順心辭職了，原本以為可以很快找到工作，但不料今年經濟是罕見的蕭條，前後過了差不多四個月，他才勉強找到比較合心的工作，但收入也下降了一大截。
那段日子，生活開支僅靠著梅新雨不太豐厚的工資苦苦撐著，房租、水電、飲食起居，她從來沒有想到，原來兩個人柴米油鹽的生活遠比想像中還要艱辛、困難。
那時候，她想建議他先找一份工作暫做著，但吳畏似乎很執著，每天苦苦盯著招聘網站，壯志豪言著一定會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但久而久之，投出的簡歷石沉大海，他亦成為了無人問津的對象。
就是那時候開始，他迷戀上了遊戲，梅新雨知道他內心苦悶，她安慰著他，他笑著對她說著：「辛苦你了。」只是話落，他又繼續拿起手機，投於遊戲……
想到這裡，梅新雨習慣地看了一眼身後正在打遊戲的吳畏，問著：「中午想吃什麼？」
「你吃吧，我不餓。」
梅新雨挺直了腰板，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放棄了，很久很久以前，他會陪她一起去超市挑選食材，然後回家一起煮飯。
有時候會將廚房弄得一塌糊塗，飯未熟，菜也糊了，忙活了好幾個小時，什麼都吃不了，但是她覺得很幸福。而現在，他們就像兩條河流，雖然在同一片土地上，支流有著交集，但主流卻是各自流淌。
梅新雨突然想嘗試一次，她有些緊張地開口：「要不，我做飯？」
「那多麻煩，叫外賣不就好了嗎，再說你不是不會做飯嗎？」
梅新雨期待的心情涼到谷底，其實她已經學會做飯了，只是，他一直沒有察覺到。
而原來這已經是一種麻煩，她不禁在想，到底是有多習慣一個戀人的存在，才會忽略掉那些看似不必要卻又重要的麻煩？
而愛情，不都是因為麻煩才會深刻嗎？
3
梅新雨沒有想到，今天吳畏來接她了。
一到下班的點，她便興高采烈地踩著輕快的步伐向樓下跑去，她看見他了，向他大招著手，吳畏對她笑了，揚了揚手中的手機：「今天發工資了，走，我們下館子去。」
梅新雨很久沒有看見他如此笑了，也跟著高興起來，但隨之她猶豫了：「要不我們買些菜回家煮吧，外面吃，還挺貴的。」
吳畏一聽眉頭都皺起來了：「我發工資了，為了這天，我都不記得吃過多少頓快餐，現在我有錢了想去吃頓好的，你怎麼那麼多話呢？」
「我知道，但是外面吃真的貴……」
「走吧走吧，杵在這裡多難看，我們就去前面那間新開的吧。」吳畏已經很不耐煩了，連忙打斷她催著她趕快上車。
梅新雨低下頭，她想說的是，這個月她為公司業務墊付了一些錢，要下個月才能報銷，要是這個月交完房租，所剩無幾了，而他的工資，也只是發了一半而已。最重要的是，下個月她爸爸生日了，他們需要準備一些錢回去的。
可是這些話，吳畏不給她說的機會，她看著他，委屈難過的潮水漫過了她的整顆心，吳畏似乎有了一絲過意不去：「好了，是我不好對你大喊大叫的，但我也是想你吃好的，走吧。」
也許過去，吳畏這樣對她低頭認錯，她會很快翻篇，但自從生活夾雜了世俗煙火之後，她發現，原來有些問題不能那麼簡單，就如這一刻，她不想他跟她道歉，而是希望他能考慮得長遠一些，而不是為了一時放縱或者取悅自己而不做打算。
「好吧。」最終，梅新雨妥協了，既然他沒考慮，那麼，她來考慮吧，可是為什麼她只覺得心口有些冰涼呢？
4
「為什麼你不早些提醒我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呢？」吳畏再一次問著梅新雨。
梅新雨也不知第幾次回答他：「我說過，我提醒過。」只是，那時候你沉迷在遊戲中，沒有記在心裡吧。這句話，她又不知道第幾次默默在心裡補充著。
很明顯吳畏不是很相信，但事已至今，他也只好不說話，只是今天，包給未來丈人的紅包是問朋友借的，而手裡提著的水果菸酒是用花唄買的。
梅新雨說過其實不用這樣，她還有一些積蓄，但他似乎很要面子，拍拍胸口說不用擔心，之後他會還上的，而且這是給未來丈人的，他得親自出錢出力。
進門那一刻，母親便心疼地說著：「女兒，你怎麼瘦了？」
「天氣轉涼，沒胃口。」
「你這女兒，別人是天氣熱沒胃口，你倒是反著來的。」
梅新雨微笑著，提著手裡的菜說：「其實我是想媽媽的飯菜了，來，我來幫你。」
母親想說什麼，許久沒有見的女兒，突然變得懂事乖巧，手猛地戳著女兒的手，突然又說：「去吧，陪陪你爸吧，他老叨念著你。」
之前她還因為要跟著吳畏去大城市，和她的父親大吵一場，雖然現在父親慢慢接受了，但關係一直不冷不熱的。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她的父親，還有吳畏，兩人正坐在客廳說著話，吳畏一如既往是自信十足的樣子，只是，他還是會小心翼翼。他私底下對她說過，她的父親，嚴肅得讓他如此幽默的人也會不知所措。
她那時候說怎麼可能，她的父親明明就是一個幽默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突然讀懂了父親的嚴肅，想想自己二十多年的寶貝女兒就要被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給帶走，心裡到底都不是滋味。
既然羞於表達無法露出不舍，那麼嚴肅就是父親最深的守護。
5
「聽說你換工作了？」飯桌上父親冷不丁地問著吳畏。
「是的，換了，工資和之前差不多。」還沒等吳畏回答，梅新雨就搶先一步回答了。
吳畏看著她，她只管避開，忙著給自家父母，還有給他夾菜。
「哦。」父親再無追問。
可是回去的路上，吳畏一直心情悶著，最終他沒有忍住，對自己的女友問著：「梅新雨，今天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如實告訴你父親，我工資比之前低了，而且還是低了很多？」
「我只是不想他們多想，做父母的，總是喜歡胡思亂想。」
「我看你是覺得沒有面子吧？」
梅新雨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了，可是她不想跟他吵，越過他，自顧地向前走。
「梅新雨！」吳畏一邊說著一邊拽過她的手腕，可用力過度，抓疼了梅新雨，她不禁叫了一聲，這一聲嚇得吳畏趕緊鬆開了手，只是他看著她手腕上的紅印，沒有如以往一般關心著。
頓了一下，吳畏淡淡說著：「今天你父親問我什麼時候買房，有什麼打算，我說爭取在未來五六年掙夠首付，到那時候，我們就回到這裡發展也好，去其他三四線城市也好。」
這還是梅新雨第一次聽他說他們的未來，有些安慰，但似乎還有一絲不踏實，這一絲的不踏實，是源於那些曾經讓她感到冰涼的過去？還是源於那些從未被實現的計劃？
「回家吧。」良久，梅新雨坐上了電動車，雙手抱著吳畏的腰，將頭埋在了他的後背。
吳畏原本以為對她說未來，她會高興一點，但似乎相反，他好像越來越猜不懂她了，心裡一角總感覺似乎失去了什麼。
而直到很多年回憶起，他卻悲涼地笑了，他真希望當時的自己可以再成熟一些，再成熟一些去讀懂她的心，而不是用那些好聽的話來掩飾自己的青澀和自以為是。
6
今天好友祝芝找她聊天了，一面抱怨上司百般刁難。
梅新雨有些短路，現在的偶像小生她是一個都記不住，不過螢幕那邊的祝芝似乎很高興，花痴十足，她便打趣著：「去追啊。」
「開什麼國際玩笑，我一個人自給自足，再說像那種奶油小生過過眼癮就好，談戀愛？他還太嫩了點。」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對順眼就OK，不過有錢，有車有房最重要。」
「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現實？」梅新雨又打趣她了。
「這不是現實，是成熟OK？浪漫的愛情只有浪漫，而用物質保障的愛情不僅有浪漫，還比較堅固，現在人人都工作，憑什麼要犧牲自己跟著一個不知未來的人去委屈自己？」
「可沒房沒車的人結婚也有幸福的啊。」
「那是因為傻唄，過早踏入婚姻，想清楚的時候什麼都晚了，那當然選擇接受比較幸福，女人都現實，只是時間問題。」
梅新雨沉默了，她心情複雜地關閉了對話框，她想起那天回家，母親心思細膩，細心問著：「去了新城市，還習慣嗎？」
「習慣，都很好。」梅新雨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但是不是真的，她無法深入探究，如果是指生活按部就班地步入正軌，那是習慣了；但如果是指情緒與心境，那似乎還會懷念曾經生活里的人和事。
過得不好才會懷念過往，可如今生活工作都挺好的，又或者當她決定要與男友來新城市的時候，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7
今天梅新雨下班回來的時候，看著客廳亂七八糟的物件，陽台堆積如山的衣物，還有盤中雜亂無章的內衣褲襪，內心一瞬間像炸開的山河，她望向房中正在打遊戲的吳畏，忍著情緒：「又在打遊戲了？」
「嗯。」
梅新雨大大深吸了一口氣，她想起今天，品牌部那邊出了一些問題，作為推廣經理的助理，她忙了大半天，水都顧不上喝一口，而回到家，她也好想像他一樣，兩手一撒，什麼都不管，只想著好好放鬆。
「別回來就沉迷遊戲躺床玩手機好嗎？家裡亂得一塌糊塗的……我也……挺累的……」
「你叨叨什麼啊？我只想好好放鬆一下。」
梅新雨沒管住眼淚，嘩啦地一下落下：「你能不能不要一回來就玩遊戲？！」
吳畏嚇了一跳，一回頭看見她流眼淚了，覺得莫名其妙：「你幹什麼啊？姨媽提前來了嗎？多大點事啊？至於嗎？」
「那你說說，我們一起上班，家裡的事你什麼時候管過？哪怕收拾過一次？你總以為你做得很好，而我是不可理喻莫名其妙……是，你工作不順心不會向我撒氣，但一回來就一頭扎進手機遊戲……你還會關心我，發工資了會說辛苦我了要帶我出去吃一頓好的……房租到點就會主動交……」
「你總以為對我足夠好，但有沒有問過我，我是不是真正需要這些？我只想你多些關注一下我，關注一下這個家，而不是讓我覺得，現在生活有你無你都可以。」
吳畏鬆開了手中的滑鼠，頓了頓：「那你又知不知道你每天回來的臉色有多嚇人？誰會想去觸你的霉頭？」
梅新雨緘默了，她不知道，她到底是該高興原來他都知道，還是傷心原來他都知道，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她，面對他也不會再像從前那麼有耐心，似乎想起他，都只有埋怨與憤怒。
她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誤，導致他們如今失望又相互厭倦的局面。直到後來的後來，她才明白，對於還困於生活亂流當中的戀人來說，他們還未足夠強大到做到自保的同時還能愛別人，儘管兩人都很努力，但事實如此。
8
梅新雨還記得，初遇吳畏的那天下著一場秋雨，晚間的風冷清又柔和，他從包間裡追了出來，說要送她回去。
她問他：「不再玩玩嗎？同鄉會見面相聚，很難得的。」
他望著她有些害羞地說著：「不了，他們都沒有意思，讓我送送你吧。」
所以後來，就有了他們的故事，然而也因為有了後來的故事，才有了如今的離別。
那次爭吵後，兩人的關係如同被冰枷鎖，每一天都面對著最熟悉的陌生人，是失望，是害怕。而最讓人難受的是，中間還摻雜了一絲期待，只可惜，期待無期。
說分手那天，梅新雨原本只是因為受不了，但是吳畏卻點頭同意了，還問著：「你想回去哪裡？是繼續留在這裡，還是回家？我……送你吧。」
那一刻，梅新雨錯愕地凝望著他，她好想問他為什麼答應得如此乾脆利落，好想問他為什麼沒有拒絕，但是，千言萬語，最終換來的只是她的沉默。
離開那天，梅新雨沒有號啕大哭，吳畏也沒有多說半句，兩人只是平淡地走著，平淡得讓她不敢相信走在她身旁的那個人是她投入一段青春用力愛過的人。
蒼涼無疑划過了她的心口，但她已經無能為力，男友不上進還喜歡打遊戲 ，她看清了他的面目一句賭氣的分手，是她的任性，也是他的解脫，更是兩人的青春魯莽。
直到很多年後回憶起，她還是會遺憾和感慨，但所有的離別，都是蓄謀已久，不成熟是一個因素，最終選擇離開也是事實。
也許每一個人的青春都會有過這樣或那樣的遺憾，那些交錯在成長與幻想之間的青年，愛情是如此單薄與脆弱。
梅新雨不想再困迫在無能為力的愛情中了，而她也逐漸接受了現實的愛情觀，其實這樣，並沒有什麼不好的，至少，她更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了。
但唯一不變的是，她依舊熱愛生活。
這時，車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她望著逐漸模糊的吳畏，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她又看著灰濛的天空，交錯的雨水，還有濕透的城市，但天晴以後，一切終將了無痕跡。（作品名：《雨過無痕之對不起，謝謝你》,作者：葉之清荷。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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