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封信
在網絡上刷屏了!
這一封信是
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麻醉科醫生譚文斐
隔空寫給父親的信!
幾十年前,兩次不能釋懷的手術,讓作為一名優秀醫生的父親一夜間雙鬢斑白。譚文斐暗下決心,堅決不報考醫學院。但卻抗拒不了命運的安排。
彌留之際,父親把譚文斐叫到身邊:「外科醫生離不開麻醉醫生,麻醉工作風險高,沒有人願意從事,你是我的兒子,我希望你能勇挑重擔。」
一封家書情,兩代行醫人。父子二人以醫唯命,字裡行間,有兩代醫生的艱辛和堅守,也有中國醫療事業坎坷的發展歷程。
今年是譚文斐從事麻醉工作的第20年,他以此信來紀念自己的父親。
這一封信它不是普通的信!
因為它還是
世界頂級醫學期刊《柳葉刀》
首發的全中文論文!
2019 年,世界頂級醫學期刊《柳葉刀》發起首屆「威克利-伍連德獎」,共收到超過 130 篇投稿文章。
12 月 26 日,獲獎結果揭曉。
獲獎文章為我們瀋陽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麻醉科醫生譚文斐撰寫的《給父親的一封信》。文章講述了兩代中國醫生的行醫故事。
這也是《柳葉刀》首次以全中文的形式展現中國學者的論文。
《給父親的一封信》全文↓
給父親的一封信
譚文斐
父親大人:
您好!見信安。
昨夜瀋陽驚雷四起,暴雨如注,恰逢畢業20周年聚會,大學的朋友圈裡20年前年輕的模樣已經模糊不清。我雖身在瀋陽,不能參加聚會,但是許多陳年往事,就像傾盆的大雨注入流淌不息的渾河水,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許多不能釋懷的回憶。
1974年7月8日,您作為術者完成的胃大部切除手術,患者沒有完全清醒,誤吸窒息死亡;當時遵義市畢節專區醫院劉院長出面解決糾紛,被患者家屬毆打,全院停止工作三天。
1993年1月16日,您作為術者完成的顱內動脈瘤夾閉術,患者麻醉拔管時嗆咳,血壓急劇上升,導致動脈瘤再次破裂,患者死在手術台上;當時醫院主管副院長命令全院停止手術一天,滿城風雨,您一夜之間雙鬢斑白。
這兩件事您並沒有正式和我深談過。1974年的事情是在我出生之前,但是每次您的大學同學聚會,都會有人不經意地提起,大多數時間他們也是為了回憶您年輕的時候手術技術超群。雖然一畢業就跟隨大連醫學院南遷,但是絲毫沒有影響您28歲就成為優秀的普外科術者完成各類手術;每每提到您28歲就完成胃大部切除術時,我都看到您黯然神傷,在一旁默默地苦笑著。1993年的事情我還記憶猶新,因為這件事情不僅對您的職業生涯產生了戲劇性的影響,擬好的副院長的任命件被收回了;而且這件事情讓我暗下決心,1994年高考,堅決不報醫學院。
誰也無法抗拒命運的安排。
1999年我本科畢業,分配到大連市第三人民醫院做麻醉醫生。2002年我考取瀋陽中國醫科大學麻醉學專業研究生,畢業留校,從事臨床麻醉工作。
2008年5月9日,我做完總住院沒有多長時間,作為夜班的領班醫生負責所有急診手術麻醉,責任與風險並存。夜班接班不久,骨科急診二開手術,頸間盤膨出切開內固定術後出血,壓迫氣道,同時患者四肢麻木的症狀加重,需要緊急探查止血。麻醉誘導後,患者通氣困難,脈搏氧飽和度報警的聲音由高亢變為低沉,患者的面容由蒼白變為青紫,氣道壓力持續走高,我遇到了麻醉醫生職業生涯中最不願意面對的尷尬境地:患者無法插管,無法通氣!眼見心率走低,馬上心跳驟停,三個麻醉醫生已經啟動緊急預案,準備環甲膜切開通氣;我仔細檢查了一遍麻醉機,發現是通氣螺紋管路的問題,改為呼吸球輔助通氣後,患者轉危為安。手術結束後,在更衣室里,術者黯然神傷,默默地苦笑,像極了您大學同學聚會時的樣子;我在一旁默默地流淚,術者看到了安慰我說,不是成功了嗎,怎麼哭了,我說,沒事,想我爸了。
2012年2月15日,我剛剛從美國留學回來半年,輪轉婦科麻醉。負責麻醉的病人是本院職工的母親,80歲,診斷是卵巢巨大囊腫,擬行開腹探查術。患者具有常年的冠心病病史,所以當天我的所有注意力都是保證患者的血流動力學穩定。老奶奶進手術室後,心臟麻醉的功底提示自己,建立有創動脈監測,很順利就完成了。老奶奶說,昨天一夜未眠,肚子脹得厲害;看看她巨大的腫瘤,如同六月懷胎,我安慰她,一會兒麻醉後可以好好睡一覺了。老奶奶還是抱怨肚子脹。我有些不耐煩,示意助手準備麻醉誘導,鎮靜藥物剛剛推注一半,老奶奶突然開始噴射性嘔吐。原來,巨大的腫瘤壓迫,術前一天的食物全部淤積在胃腸道,常規要求的8小時禁食水時間對她是遠遠不夠的。緊急搶救,反覆吸引,氣管插管,再次吸引氣道;雖然搶救很及時,但是當天老奶奶還是送到重症監護室,恢復了兩天,平安出院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可以回到1974年,仔細研究那個胃大部切除患者的病歷。雖然您一直強調是返流誤吸造成患者死亡,但是從麻醉醫生的專業角度,我更懷疑是硬膜外麻醉複合過量的鎮靜藥物造成的患者呼吸抑制,因為1974年縣醫院裡能實施全麻的麻醉醫生還是很少的。我還可以回到1993年,當然要帶上現在才有的強效阿片類藥物瑞芬太尼,掌握好藥物劑量,患者帶著氣管導管可以睜眼睛,握手,而沒有嗆咳。可能事情就會緩和,看不到您做醫生受到的委屈和自責,我可能會欣然報考醫學院,因為麻醉技術的進步,會冰釋很多我們父子隔閡。
命運的指揮棒始終在我們父子職業舞台上熠熠閃光。
1977年,您下鄉到畢節大方縣雙山區醫院做外科醫生,每天做完手術,夕陽西下,術後康復的患者陪您在河邊聊天喝茶;2016年,我主動申請援疆,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塔城地區民風淳樸,每天手術麻醉結束,我都會到小河邊走走,想像著您1977年的樣子,耳邊是您的教誨,做醫生,要解除疾病,造福患者。
最難忘的其實還是1998年5月3日,您在彌留之際,把我叫到身邊,對我說,雖然爸爸知道你不願意做醫生,但是,畢業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還是做麻醉醫生吧,外科醫生離不開麻醉醫生,麻醉工作風險高,沒有人願意從事,你是我的兒子,我希望你能勇挑重擔。
今年是我從事麻醉工作20年,願您安息。
兒:文斐敬上
2019年7月24日
本文作者譚文斐,醫學博士、教授、主任醫師,碩士研究生導師,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麻醉科副主任、中國醫師協會麻醉學分會青年委員,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羅納德里根醫學中心麻醉學系訪問學者,中組部第八批援疆幹部人才。
@人民日報28日晚最後一條微博寫道:頂級醫學刊物《柳葉刀》首發全中文論文,是中國麻醉醫生譚文斐《給父親的一封信》。兩代人行醫,心路比醫路艱辛,但為何前赴後繼屈從「命運的指揮棒」?除了救死扶傷的信念,別無他物。沒有人比醫生更懂生死之大,但治病救人就是遺憾的藝術,無視甚至傷害醫生,才是對生命最大的漠視。
這樣的一封信
讀著讀著就讓人紅了眼眶
中國醫生的無私和無悔
毫不猶豫和淡泊名利
深入骨髓的
專業精神和職業素養
治癒著你我的心
它讓我們相信
在紛繁的變化中
總有些東西是不變的
比如醫者仁心
總有些溫暖感動著我們
比如簡單卻濃厚的親情
總有些人堅守並熱愛著自己的職業
用自己的微薄之力
踐行著平凡生活中的英雄主義
— THE END —
素材綜合人民日報客戶端遼寧頻道、@人民日報、瀋陽晚報
瀋陽日報社新媒體中心編輯 郭金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