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迷京劇

早安京劇 發佈 2020-06-14T17:23:25+00:00

有一些人,雖然並不富甲天下,也不位居高官,但不僅活得豐富多彩,令人羨慕,而且具備特別的影響力和感染力。

(來源:國粹京韻聊城京劇)

有一些人,雖然並不富甲天下,也不位居高官,但不僅活得豐富多彩,令人羨慕,而且具備特別的影響力和感染力。甚至就算他們成了某人的"粉絲",被他們捧的"角兒"也會沾沾自喜,如遇知音,覺得有這樣的"粉絲"特別有面子,也特別懂自己。雖然他們拚命謙虛自稱,不過是普通的觀眾或讀者,但在很多人眼中,他們是粉絲中的精英,是粉絲中的高層。

  這些人,大多數從事媒體或文化行業,多年的文化積累和職業訓練,使他們有著敏銳的觀察力、老到的判斷力和非常厲害的文筆。他們不過隨便在茶餘飯後聊聊的內容,隨便在自家博客上寫寫的文章,都會在圈子裡迅速流傳,大為推廣,並帶動起一些新的流行。他們使大眾文化具有了某種精英的含量,也使精英的審美演化為大眾的流行。比如當年的《大話西遊》、先鋒戲劇、台灣民謠;比如前一段的郭德綱、胡德夫;而最近,他們的主要話題是京劇,他們最常提到的"角兒"是張火丁、王佩瑜。

  本期特別請來其中幾位代表,聽他們"說道說道"為何都喜歡上了京劇,都成了火迷、瑜迷。

我們為什麼迷京劇

張立憲:以前我就喜歡京劇,但把它當作生理缺陷似的不敢提起,怕人家笑話。後來發現原來有很多朋友都「偷偷地」喜歡著京劇。

  我不是戲迷,只是火迷,瑜迷。火是張火丁,瑜是王佩瑜。這就叫因人愛戲,因人看戲,其他相關興趣,只不過是被她們二位勾連起來而已。崇拜上王佩瑜之後,我也開始聽一些其他的老生,琢磨一些與之有關的東西,奈何中國的老生戲太過博大精深,時至如今,才僅僅對其譜系有了一個大致了解,淺窺皮毛,不說也罷。而對程派的熱衷,更是張火丁給激發出來的,完全可以說,張老闆是我程派藝術的喚醒人。當年第一次在長安大戲院看《春閨夢》,我當即傾倒,並吃驚居然有這麼好看深刻的新編戲。慚愧,之後通過業務學習才知道,人家這齣戲七十年前就寫出來了。而像《鎖麟囊》,我已經認真學習了程硯秋的1941、1954年錄音版本,李世濟版,「五老」版,劉桂娟、李海燕、遲小秋分別的版本,不為別的,就為對比一下與張老闆的不同。

  像我這樣半路出家的偏科學生,是不會有大出息的。我的京劇知識少得可憐,出的笑話卻多得丟人。但是,我一點兒也不以此為恥,而終止對火、瑜二人的喜歡。有誰規定張老闆只是留給那些真正懂戲的內行人崇拜的,而沒有我這種二桿子選手什麼事?我對朋友說:你這一生中,總會被某個人、某部作品,甚至只是某個片段,喚醒你對美、藝術的感動和衝動。你的喚醒人要是張火丁的話,那起點可真夠高的。

  楊葵:我對京劇沒那麼迷,平常也不聽戲,也不去劇場。但是兩三年前吧,看電視劇《青衣》,聽裡邊唱的太好聽了,就注意了一下,知道了張火丁這個名字。沒隔幾天,在一個朋友家看到一張張火丁的唱片,當即刻了拿回來聽,就迷上她了。因為那張唱片里,曲曲好聽。後來就默默地又找到她另外的唱片。因為喜歡聽,之後又在網上找相關資料看,看得多些,聽起來就更覺好聽,互相促進。

  馬騫:我原本不喜歡京劇,因為于魁智,才開始喜歡。我記得那時15歲,還是喜歡四大天王的時候呢,有一次聽到于魁智的盒帶,《空城計》,太好聽了!結果,一次聯歡會,讓出節目。我心想:出就出有個性的,京劇多個性,都不懂啊!然後就很快學了,唱了一段空城計,雖然慌腔走板但是都唱下來了,效果很好,覺得很酷。一看京劇可比四大天王酷,就這樣開始的。

  我16歲迷戀瑜老闆。那時瑜老闆去天津演《搜孤救孤》,《今晚報》登了兩張劇照,發了文章,標題是《雛鳳凌空》。我還記得拍照的記者叫張力,就把抽屜里僅有的20塊錢寄給了這位記者,請人家給沖洗這兩張照片。過了很長時間,也沒有回信,以為不會來了。但是有一天去小區門口拿報紙,看到了給我的信。我把報紙都攥濕了。回家拆下一張變色畫片的鏡框,把瑜老闆那張《搜孤救孤》的照片放上去。一直擺了一個月。後來我給瑜老闆寫了封信。信封里是那兩張照片和我寫的信。單是信紙和信封就選了一天。然後打上海的114問上海戲曲學校地址和電話。接電話的是個有上海口音的老大爺,說,對,就在這兒。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和最後一次寫這種信。沒有回信。

我們是如何接近偶像的

馬騫:2004年有一天,朋友請看戲,然後帶我到後台認識了瑜老闆。見了瑜老闆後,我坐著一輛勇猛的奧拓神思恍惚回到了天津。後來我離開學校去了電視台,忽然就想做一期瑜老闆的節目。約好的那天剛好郭寶昌請瑜老闆,瑜老闆說既然到飯點兒了就一起去吧。拉著我就去了。郭寶昌喜歡瑜老闆,說拍個電影啥的,瑜老闆似笑非笑,也未見受寵若驚。散了酒宴,我們兩人去了北兵馬司的棉花塘酒吧,聊到深夜。我問瑜老闆:你收到我寄的照片了嗎?還有信?!」瑜老闆說:「沒有,從來沒有。什麼照片?」我說:」你的演出照,膠片的,黑白的。」瑜老闆:「真的從來沒有。還有信?什麼信?」我說:「隨照片的信,小孩兒,寫著玩的……」後來,我做了期節目《女老生王佩瑜》,這個節目還得了獎。

楊葵:離張火丁最近的一次,是今年中秋在民族宮。戲看完了,我到後台,她在屋裡,有人進門,我借著門縫看到她的背影,只半秒鐘吧,相距三四米的距離。我從小到大,未對任何演員滋生過絲毫的FANS心理,張火丁是唯一的一個,也挺奇怪的。那一晚是典型的表現,看完戲,不想走,溜達到後台,就想看她一眼。當時的心態,很像小孩子迷四大天王,守著不走。可能也是各種機緣湊巧,那一刻集中顯現,比如對她的了解越來越多,又沒多到熟稔的程度;比如那天的天氣恰巧秋月高掛,人清氣爽……其實我更滿意這個狀態。

張立憲:像我們現在和王佩瑜都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經常在一起吃飯聊天。但把她們在台上的狀態和生活中的狀態分得很清楚,把舞台上的「角兒」和生活中的朋友是分開的。雖然看戲的時候還是會掉淚,看完了會多喝好幾杯酒,但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已經明白了「情深不壽,慧極必傷」的道理。

為何「高層粉絲」影響力特強

馬騫:高中時,因為喜歡京劇,我們班都喊我老馬。我們語文老師也喜歡京劇,總讓我臨近下課唱一段,就有了我的最初展示場所。同學們不愛聽也沒法,誰讓語文課多呢!可是不能老那麼幾段吧,一周就唱完了,我就讓老師提前點戲,下周我課上唱,然後自己就回家跟錄音資料學,這樣的「強度訓練」讓我有了不亞於天津青年京劇團的「百日集訓」的功效,那時我會的戲絕對有20齣全劇,包括配角和龍套的對白唱段,老生唱段不下100段。然後,同學們漸漸也喜歡聽了,也都買碟。記得于魁智自己的公司第一次出一套的盒帶,我們班12個同學統一郵購,一套可是100多啊。然後就是全班都會哼唱:「將身兒來至在大街口」,全都能唱兩句。

大學畢業後我當老師,講設計概論,講藝術史,做聲光電的多媒體課件,講著課看著話劇、舞蹈、電影、京劇,還組織我的學生看了很多場話劇,學生也自發成立話劇社,有的mp3里放的就是京劇。聽搖滾的油畫系的研究生們也專門和我定,哪天有京劇一定要去看。後來我調到電視台,和京劇相關的談話節目也做了很多期,收視率出奇的好。我還兼著電台文藝調頻的京劇節目主持人,主持過5場京劇進校園,也經常和專業演員一起玩。

張立憲:可能是因為我們離信息源更近,看演出更方便。而且我們把喜歡的東西、喜歡的人寫成的文字更生動,更容易讓人愛看,更容易被放大。這裡面有我們幾十年審美和經驗的鋪墊。有些人雖然喜歡和了解的程度很深,但可能是茶壺裡煮餃子,倒不出來。口碑相傳的影響力在某些方面會大於公眾影響力,網絡也把尋找同類的過程簡化了,會很快把有相同愛好的人引為同類。不僅僅是對京劇,對火、瑜,還包括對電影、對書、對音樂……類似的經驗很多。會因為對朋友的認同、對彼此審美趣味的認同而互相影響,朋友之間的相互影響是超過公共傳播的。


張立憲:

筆名老六、見招拆招,主編《大話西遊寶典》、《之乎者也羅大佑》、《獨立精神》等書,個人著作《記憶碎片》,現主編《讀庫》叢書。

楊葵:

原作家出版社社長助理,現自由作家,曾策劃出版王安憶、阿城、石康等作家作品,以及《先鋒戲劇檔案》、《哈佛女孩劉亦婷》等影響甚大圖書。著有文集《在黑夜中抽筋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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