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史書遠不止編年體、紀傳體、通史、斷代史4種體例,15種起步

愚魯的詩詞課 發佈 2022-05-16T20:49:15.907955+00:00

史書體例太多了,此外,還有:《朱子年譜》、《國朝先正事略》等傳記體,《安南志略》、《朝鮮志略》等載記體,《兩漢博聞》、《通鑑總類》等史抄體,《兩漢詔令》、《歷代名臣奏議》等詔令奏議體…

此外,還有:《朱子年譜》、《國朝先正事略》等傳記體,《安南志略》、《朝鮮志略》等載記體,《兩漢博聞》、《通鑑總類》等史抄體,《兩漢詔令》、《歷代名臣奏議》等詔令奏議體……單分出來,源於其「專精」的特點。


我國文獻,以《詩經》、《尚書》等經書的地位為最高,次之即史書。事實上,經書與史書的界限並非截然分明,清代章實齋說過「六經皆史」。此外,天文、地理、曆法、官制……通通包含於史書,可謂「史外無學」。如此重要而駁雜的文獻類型,體例必定豐富。長期以來,不論社會上還是教科書里,卻只講「編年體」、「紀傳體」、「通史」、「斷代史」四種——於此至重的學問,稍嫌不足。

愚才淺薄,所學亦有限,試補充一些相對不太有名的史書體例,並做一簡要說明,以期稍添半分師友們讀書的樂趣。

紀事本末、別史、政書

「編年體」等四大體例之外,「紀事本末」、「別史」、「政書」最為常見。此三體例,亦多重要的文獻。

紀事本末體即類史體,常見的紀傳體史書以人為中心,紀事本末以事為中心。創建這一體例的是宋代的袁樞,《通鑑紀事本末》乃第一部紀事本末體史書。稍後還有章沖的《左傳事類始末》、徐夢莘的《三朝北盟會編》(徽宗至高宗,宋金戰爭、外交)。隨著紀事本末體的成熟,《宋史紀事本末》、《元史紀事本末》、《明史紀事本末》、《左傳紀事本末》次第出現,與袁氏書合稱「五紀事本末」

別史和紀傳體幾乎一樣,也是分成本紀、世家、列傳等篇章,最大的區別在於作者的身份。紀傳體一般指官方正史,由重臣組織編撰,而別史是私家寫的史書。早期的史書作者比較特殊,司馬遷、班固他們,即便是官方的人,其著作也幾乎由一人完成。「前四史」像「官方別史」。後來的房玄齡、魏徵、歐陽修等等,就不是一個人一支筆地去寫,而是領導工作組寫史。私著別史正與此類工作方式相對。

宋代鄭樵的《通志》、清代蔣良騏的《東華錄》及同代人王先謙的《十一朝東華錄》,都是著名的別史。後二者皆敘清代史事,《十一朝東華錄》擴寫《東華錄》至同治朝。《通志》自上古寫到隋唐,其體例上的創新格外顯著。在它之前,史書志略(附在人物傳記後面)有天文志、地理志、刑法志、藝文志等等,鄭樵增六書、七音、圖譜、校讎等新的志略,成「二十略」,擴大了史書的兼容度。

政書用於記載制度沿革,常作為紀傳體正史的志略存在,也可單獨成書。首創這種體例的是唐代的杜佑。同鄭氏書,杜佑的《通典》也是從上古寫到隋唐,但兼容範圍小得多,聚焦於歷朝歷代的制度,如官制、禮儀制度、軍事制度、刑罰制度。元代馬端臨「俱效《通典》之成規」,寫成更加詳備的《文獻通考》。體例上,增加了經籍、帝系、封建、象緯、物異。杜、馬及鄭樵書,合稱「三通」。

總地看,政書更加專精,別史只是相對正史存在作者身份上的區別,紀事本末很像一代的「緯書」。正史一般是紀傳體斷代史,以人物為單元,相當於一個朝代的「經書」,如《清明上河圖》,橫向展開時代風貌。紀事本末則按時間順序縱向書寫一個朝代的大事,如爬格子,以一事為一格,人物皆在事裡。以此對事不對人的紀事本末體,應彼對人不對事的正史紀傳體,方能建起對一個朝代的立體意見

政書、別史,皆像砌縫的水泥,可拿來繼續加固這一意見。紀傳體正史+此三體例,算古今歷史學者治史的敲門磚。

雜史、學術史及其他體例

雜史的重要子類是國別史,不以中央政權為綱,用以記載互不相統屬的政權的情況,此類幾乎只有《國語》、《戰國策》,分國敘述春秋、戰國之事。同是記載分裂時代,《北齊書》那些卻不是雜史。《戰國策》寫了多個朝廷,《北齊書》只寫了一個朝廷。若看同時期的別的朝廷的事,還需查《周書》或《陳書》。

雜史還包括家史、外史、稗史等,以《隋書•經籍志》為典型,但多系私著。「四庫」即說其「大抵取其事系廟堂,語關軍國,或但具一事之始末,非一代之全編;或但述一時之見聞,祗一家之私記」。學術史同政書,也是專精的體例,如《明儒學案》、《宋元學案》、《國朝漢學師承記》、《國朝宋學淵源記》。

史書體例太多了,此外,還有:《朱子年譜》、《國朝先正事略》等傳記體,《安南志略》、《朝鮮志略》等載記體,《兩漢博聞》、《通鑑總類》等史抄體,《兩漢詔令》、《歷代名臣奏議》等詔令奏議體這些體例同紀事本末、別史、政書、學術史,也是穩固對正史的認識的水泥。單分出來,源於其「專精」的特點。

大家一定發現了,以上提到的多數體例存在著交叉地帶。如《史記》,既是通史又是紀傳體史書,還是「官方別史」。《通志》呢?既是通史也是別史。《通典》呢?既是通史也是政書(政書比別史專精)。這些體例不是一套「一二三級」清晰的完整的規範,而是多少年慢慢積累出來的。此亦中國史書的一個特點。

有的學者甚至把史評、史論都算作史書,愚以為不當,太主觀,更宜視之為史學。史書的最大特點是客觀。

當然,史書也沒法做到完全客觀。1、作者承擔著天大的壓力,皇帝一時激怒,即有性命之虞。2、作者也不是親歷者,主要根據手頭的文字材料著史。便是有些田野工作,其主要依憑的還是二手資料。3、作者的主觀好惡極其影響對材料的取捨。換言之,作者時時處於感性和理性針鋒相對的鬥爭之中,就像我們普通人面對生活中的事件。既然如此,不能把「歷史」和「考古」截然分成兩個專業。

考古與歷史的關係

現代人好容易多了「考古」這條高速公路,為何仍被限制於故紙堆連成的梯子?近代以來最重要的史學成果,無不有考古的支持。

沒有殷墟的發掘,王國維寫不出《殷墟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或《殷商制度論》;沒有西南少數民族文字的發現,丁文江寫不成《爨文考釋》;沒有敦煌藏經洞的拾遺,基本可以肯定沒有現在的敦煌學,很多輝煌的名字都要暗淡下來……在考古學家眼裡,萬物皆史。爬文字格的傳統史學家,沒法擁有考古學家那樣廣闊的視野,即無以認識一片獸甲、一條木棒、一寸瓦礫或一絲氣味背後的文明價值。

根本上,考古學比傳統史學擁有豐富得多的工具。人類學、遺傳學、解剖學、語言學……皆可作為考古學的觸手,同時間、多角度地直接與歷史對話。在我的愚見,現代史學和古代的比,本質未變,都是四通八達的學問,居於各個文明的樞紐要津。既有這些古人想都不敢想的便利,為何把歷史與考古截然分開,以自短手足、自虧其力?要不就都去研究時空穿越吧,等哪天把這些打包給司馬遷送回去。

對於歷史學科,梁啓超在百年前就說過,「以收縮為擴張」。把現代的每一項工具打磨好,每一科學術發展好,共同開拓新的歷史視野。

【主要參考文獻】梁啓超《中國歷史研究法》,顧頡剛《古史辨》,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呂思勉《中國歷史常識》,錢穆《國史大綱》,曹伯韓《國學常識》等。

寫於北京家中

2022年5月14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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