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舊事之四 監城風雲
第八章 烽火佳人 特派員愛慕女營長
俚平
散會後，文德芳孤獨地坐在廂房內沉思。憂鬱、哀傷、困惑包圍著他，瘦長的影子印在牆壁上一動不動。
獨立團現在太亂了，宗派主義、江湖氣息泛濫了，還有奸細混入其中，此戰勝負難測，到時，自己犧牲在黑螺鎮倒不可惜，只是帶不回李錦，可怎麼向夏曦同志交代。
唉！真不該到這個水潑不進、針插不進的獨立團來，如今要走都走不脫了。文德芳有點後悔，要不是因為蘇鐵在獨立團，自己恐怕也就不會自告奮勇到獨立團來了。
蘇鐵，你現在在哪裡，你為什麼幫他們說話，為什麼一點也不理解我？你知道嗎？我是愛你的呀，我喜歡看你笑，聽你講話，愛看你持槍的樣子。你是那麼英姿颯爽、那麼豪氣滿天。你敢於背叛家庭，走上革命道路，而且眼看著成熟起來。可今天在會上，你卻與李錦攪在一起，而且似乎與監城的紅槍會還有瓜葛，這怎麼能行呢？這是通敵之罪呀，這是不可避免要成為改組派的。我是特派員，但我能忍心抓走你、逮捕你嗎？
文德芳腦子亂得很，香菸一支接一支猛抽。這時，執法隊長劉小秋走進來，將幾盒煙放到桌上，「給，這是剛剛從鎮上的雜貨店裡搞到的。」
「劉隊長，他們都在幹什麼？」文德芳問。
「在發動百姓，籌米籌棉衣，看來，我們一時是離不了黑螺鎮了。」
「唉，我真後悔，」文德芳嘆口氣，「為什麼在新溝嘴不把李錦逮捕？現在，他們把隊伍拉到這鬼地方，說不定我們的命也要搭上。」
「特派員不必擔心。」劉小秋說，「看這陣勢，敵人一時是打不上來的。再說，李錦是監城一帶的人，對敵情了如指掌，也熟悉地形，看他那樣子，有信心和把握打贏這一戰！」
「你也這樣認為？」文德芳不滿地盯了劉小秋一眼，「你可知道你的任務，不要被李錦的假象所迷惑！」
「是，特派員。執法隊的任務是逮捕改組派、反革命分子，絕對服從特派員。」劉小秋畢恭畢敬地說。
「你要把十五人的執法隊掌握好，多長几個心眼，留心觀察他們，一旦發現通敵投敵者，即刻逮捕。另外，還要提防他們繳了你們的槍。」
「是，特派員。」
「走，咱們也去鎮裡走走，」文德芳站起來，「免得他們把我們說得一無是處。」說著與劉小秋出了鎮水廟，來到仍然吵吵嚷嚷的大街上。不久，文德芳突然看見蘇鐵急匆匆往前面走，就緊跟幾步趕上了她，劉小秋則轉身離去。
「蘇鐵，工作進行得怎麼樣？」文德芳問道。
「老文？」蘇鐵並不稱呼文德芳為特派員，「這麼晚了還不休息？你身體不好，就早點歇息吧。」
「唉，怎麼睡得著呢，明天，也許一場惡戰又要打響了。」文德芳與蘇鐵並肩走著。
「老文，你不要怕，團長說了，黑螺鎮易守難攻，敵人一下吃不了我們。」
「蘇鐵，我不是怕，我個人生命算什麼？我只是為獨立團一千多號戰士的性命著想，我也……我也擔心你。」文德芳向蘇鐵靠近了一些，「眼下情況太複雜了，獨立團里好人壞人難以分清，還有奸細潛伏，若獨立團兵敗黑螺鎮，唉！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你死！」
蘇鐵笑了笑：「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真死了，也是為革命獻的身，我不後悔！」
「你呀，太天真了。」文德芳責怪道，「死當然不可怕，可就怕死在錯誤路線和盲目的指揮下，作無謂的犧牲。」
「你是在說團長？」蘇鐵轉過頭，「不，團長不會有錯，他身經百戰、有勇有謀，絕對不會有錯！」
「你總是那麼信任他！」文德芳頓感心裡不是滋味。蘇鐵，這個被自己苦苦愛著的人離自己是那麼遙遠。她追隨李錦，仰慕李錦，李錦分明是她心中的偶像，這是個多麼難堪和危險的事情呀。蘇鐵畢竟是個天真、善良、鬥爭經驗不足的女戰士。唉！
夜色下，蘇鐵那可愛的臉龐顯得更加姣美。那厚厚的菱角嘴，微微翹起的鼻子，晶瑩透亮的眼睛，是那麼的完美、和諧，文德芳像欣賞藝術珍品一樣，久久注視著蘇鐵的側影。他甚至想到，若不是戰爭，就可以帶著蘇鐵隱身在一個安寧靜謐的世外桃源之中，遠離血與火的洗禮，遠離生與死的較量，沒有鮮血、沒有炮火。她織布、他教書，然後生兒育女，盡享天倫之樂……
「蘇鐵……」文德芳不禁握緊蘇鐵的手。
「老文……」蘇鐵兩頰頓時一熱。的確，從軍訓處開始，每次看到文德芳，她的心中都會湧起一種異樣的感受。他溫文爾雅、文質彬彬，是老師，也像兄長。從新溝嘴到黑螺鎮，他雖然是特派員，雖然對獨立團的每個人都懷有戒心，可是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卻總是充滿了關切和憐愛，有時溫柔，有時卻燃燒著火，自己常常是將眼睛匆匆逃開。
「如果他不是中央分局派來的特派員該有多好，那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孤立，也不會這樣固執，他就會像團長一樣，帶領獨立團勇猛殺敵……」蘇鐵常常暗自這樣設想，文德芳在她眼裡變得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此刻，文德芳見蘇鐵臉上蕩漾著羞澀的神色，那模樣在昏暗的月色下格外動人、美麗。文德芳心中躁動著強烈的欲望，他要抱她、吻她，緊緊地把她摟在懷中……
文德芳猛地扳住蘇鐵的肩膀，嘴唇一下子貼在蘇鐵的唇上。蘇鐵猝不及防，驚慌失措道：「別別，你別這樣……」她努力掙脫著文德芳的擁抱，可是不知怎的，掙脫了幾下掙不脫，蘇鐵身子一軟，反倒向文德芳靠得更緊了……天宇無聲，仿佛一切都融化在黑暗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