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的「三船敏郎」,難得一見的炙子烤肉

大武漢美食榜 發佈 2023-01-25T20:50:53.674978+00:00

回到故鄉山東,氣溫自初三始突然驟降,一度跌到零下15°,還飄起了些許雪花,爸媽說這大概是近幾年最冷的初春了。

回到故鄉山東,氣溫自初三始突然驟降,一度跌到零下15°,還飄起了些許雪花,爸媽說這大概是近幾年最冷的初春了。從南國回來的我自以為可以憑藉一條秋褲+薄絨褲即可度過這幾天,但我還是高估了這波寒潮,還套上了媽媽丟來的保暖褲,方瞬間暖和了起來。


天寒地凍的日子,整理圖文和視頻資料,不覺會想念年前好友相聚熱熱鬧鬧吃烤肉的場景,地址在漢口新華路。


京味樓,是我們在武漢這兩年時不時去的一家羊肉館子。一來涮羊肉好吃,二來每次去必有小方瓶相伴,三來店主人舟哥是一個妙人,留著大鬍子,梳一個髮髻,個性十足,酷似「三船敏郎」。有意思的是,三船敏郎出生於青島,而舟哥也笑納了武漢版的「三船敏郎」之雅號。別看舟哥此人身材魁偉,卻藏著一個隱秘豐富的內心世界。

舟哥的朋友圈就是一個情感流露。他用文字和圖片來表達跟武漢這座城市的情感,他將江城冠名為「我的城」:

他會騎行東湖綠道,用手機拍攝,記錄下五彩的秋冬,

路過北洋橋,找到旁人所輕易不會發現的美,分享一組唯美照片,

去侍弄在武大開的花房咖啡館,

在冷雨天尋到即將搬遷的牛肉粉吃得熱淚盈眶;

他掛斷了外地朋友吃完外賣打包豆皮吐槽武漢小吃難吃的電話,以為武漢那些美味的小吃要親自去店裡品嘗才能享受到完美的風味;

他旅行雲貴川青藏,以為高原反應之類,不過是毛毛雨……


認識舟哥是在三鎮民生甜食館勝利街總店,當時新店搬遷開張,我和曼曼網絡對接,片哥邀請了幾個朋友,沒想到一個朋友再邀請另一個,下線變成了上線,原本預估的四五人一下子占滿了一個包房。舟哥、電視台的一幫朋友,就這樣相識了,而曼曼也因此多了好幾個姐妹淘。

民生相約後,在曼曼的穿針引線與組局之下,我們數人就有了舟哥老北京刷羊肉小店的局。舟哥的京味樓,在新華路中英街居民區內側一棟樓房的二樓,錦·和牛的隔壁,很不起眼的店招,以為是家新店,舟哥告訴我已經開了很多年了,這是新址,也沒有做過什麼宣傳,就這樣做著生意,多半是老顧客。


店內明亮,帝都風味,有幾幅半懂不懂的畫兒,是他的藝人朋友作品。據說這位藝人朋友曾是少年諸葛亮的扮演者,如今主要閒來無事做一做畫兒。「這是火鍋,我用火紅色來表達,冬日很溫暖。」他指著這幅一進店迎面即可看到的作品道。他的畫室去過幾次,在菱角湖公園旁的麻將室,周遭是一群打雀英雄,他自己也偶爾參加兩把,平日就是拾起畫筆作畫,對著湖水喝茶嗑瓜子,有次記得還準備了青島的豬油渣、好吃的南瓜子和臍橙跟大家一起分享,眼看他如今已經是浸入人生之閒境,做個懶散悠然的文藝中年。

我們在舟哥這裡,嘗過地道的北京秋冬味兒,圍坐吃過涮羊肉鍋,吃過糖蒜瓣兒,吃過羊肉燒麥和羊肉水餃,吃過厚實的芝麻燒餅,品嘗過老舍先生酷愛的芥末墩(其夫人胡挈青製作、汪曾祺曾大為誇讚),他家冬日常大量醃製,那種中國黃芥末的辣直衝天靈蓋,需要閉上眼睛心無旁騖地享受這一味覺刺激,如和尚打坐。


前不久,片哥又拉我去,「炙子烤肉,在我失去味覺十多天後,吃到這烤肉的一剎那,我發現自己的味覺恢復了。」

我事先重溫了梁實秋筆下的古都北平,發現炙子烤肉的吃法比較古早,而且這道烤肉楊元銀曾跟我提過,他想在店內推出,結果未遂。


老北京的炙子烤肉,一般是秋冬開吃,大館子也好,街邊小攤子也罷,都有這流行的炙子烤肉,燃的是燒過除煙的松樹枝子,有肉香和草木香物我交融的美,最有名的館子有烤肉宛、烤肉季、烤肉陳三家。

彼時,吃炙子烤肉有文吃和武吃兩種。梁實秋說在正陽樓吃炙子烤肉有兩種吃法,文吃就是正常吃,武吃呢,就是一腳跨在條凳上,一隻手拿著長筷子扒拉烤肉,另一隻手持錫酒鑊子,喝的酒是蓮花白或是菊花白,二鍋頭和衡水老白乾在那個年代還很少被大飯館接受。

那日冬夜,喝完一杯TIms咖啡,翻了翻日本作家村松梢風的《魔都》,穿過開始恢復煙火氣的雪松路,目睹傍晚夜色中排隊的阿寶生煎包,過新華路,到中英街,就是熟悉的京味樓。

吃炙子烤肉,喝小藍瓶,算是一場致敬老北京味道的小聚。片哥自帶海米入涮羊肉鍋增鮮,算是一樣謝禮。姍姍來遲的葛亮帶來了他的老武漢物件,在人群散去時,娓娓道來那些舊日漢口的掌故,民國黃金時代的風雅。


這次的主理人當然還是舟哥。在涮羊肉銅鍋和北京小食擺滿桌後,最後登場的就是炙子烤肉。

炙子烤肉首先是器具,炙子是鐵條拼起來的一個有縫的鐵板,布滿密密麻麻的小眼兒,透氣性很好,底下裡頭是火紅的木炭,羊油烤出來,滋啦一聲。早年的炙子,也叫支子,有大有小,一尺來長是小的,大的可以十幾個人圍坐著吃烤肉。


其次是兩盤烤肉。在老北京,烤肉本身,不同於涮羊肉的大而厚,要碎且薄,要干松。這對廚師要求刀工很高,切肉實際上是半鋸半切。而且,最好選擇小羊,因為容易烤透。貼秋膘的小羊是最佳,皮下脂肪豐富,烤肉會有一種半烤半炸的感覺。


佐料上,很簡單,就是大蔥,芫荽、醋和醬油。

將肉與斜切的蔥白一起堆上去,隨著溫度的持續高升,肉香與蔥香,開始相互交融。舟哥並不著急,他在慢慢悠悠的烤,「千萬別急了,到最後有一點點焦是最好吃的。」這就是西餐中常說的「美拉德反應」。奈何,不少人已經被這肉誘惑了,早已等不及焦香四溢,已經開幹了。


其中以片哥為最,他還忍不住幸福地絮叨,「哎呀,上一次來,烤肉沒吃到盡興,太咸了,我找舟哥抱怨,結果被舟哥吊了一句『那是你偷懶,自己沒搞好。』這次我本帶了圍裙想認真料理,奈何舟哥親自下場,本次算是無用武之地了。」隨後,他左右手開工,左邊吃炙子烤肉,右邊吃涮羊肉,中間再穿插芥末墩,穿插兩杯二鍋頭,興致大發右腳跨在條凳上模擬當年正陽樓武吃烤肉之情景,大談特談當年飲食往事,手舞足蹈起來,看來酒足飯飽的人,果然是有種「西北望,射天狼」的氣概,需要有處發泄才可以。


對於片哥的豪情萬丈,舟哥到時不慌不忙,他邊侍弄烤肉,或為友鄰夾一筷子烤肉,或為對面遠處的朋友裝半盤子,沉著地為大家服務,同時呢,也提及放開後江城「陽」之現狀,身體魁偉的他基本沒太大反應,對之不屑一顧,如小感冒一般,很快就康復了……


等到第二盤羊肉加上,大家已經吃得差不多時,輪到並不著急的我開吃了。舟哥特意又加了一盤芫荽,我年少時特別討厭吃芫荽,家裡做菜只要有這玩意我會全部挑出來,如今呢,去很愛這一口。

鐵板持續高溫,羊肉釋放油脂後的焦香,果然比簡單的肥碩輕膻更迷人。而且,此時的蔥白、芫荽在舟哥一雙筷子盡情吸滿了羊肉的油脂,色澤油涼,香氣十足,跟餅子一起夾著吃,簡直是黃金搭配。


餅子呢,最好是馬蹄燒餅,外焦中空,可以用來塞烤肉,但京味樓沒有。我們用了芝麻燒餅,熱情的舟哥端來一盤要人又愛又恨的王致和腐乳,也就是北京人所說的「青方」,加麻油澥一下,加一點腐乳加一點烤肉,摻雜香蔥,臭香臭香的,別有風味,適合重度美食愛好者。


炙子烤肉,在武漢大概是獨此一家。據說,現在的北京,烤肉季、烤肉宛和南城一些胡同里的小店還保留真正的炙子烤肉!但松樹枝子這種燃料應該已不再用了,多半如京味樓一樣,換成木炭了吧!


吃炙子烤肉也好,吃銅鍋涮羊肉也罷,必須是一桌熟人圍坐著,熱熱鬧鬧,才吃到開心。韓式烤肉與日式烤肉可以一人食或者兩人食,畢竟單價較高,享受的是服務和閒聊,連那酒水都是一小杯一小杯的,微醺即可。中式烤肉呢,至少要四人以上,要喝酒,要放開嗓子紅著臉龐交談,才坦坦蕩蕩,才物我兩忘。

梁實秋的美食筆觸固然美好,同時代的張恨水同樣讚嘆炙子烤肉,他叫做「松柴烤肉」。相較於梁實秋的餐廳美食,張恨水更喜歡接地氣的路邊攤,就像他的《夜深沉》《啼笑因緣》一般,更多地關注人間煙火的地攤哲學。很少出手寫美食的他在《說北京》一文中講到,「(這炙子烤肉)同時可以圍了六七個人吃。大家全是過路人,誰也不認識誰。可是各人在甑上占一塊小地盤烤肉,偶然交上一句話:『味兒不壞!』於是做個會心的微笑。」


烤肉,可大俗,亦可大雅。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就是中式烤肉的魅力所在!希望這中式烤肉能夠突破京城固有的限制,在江城也開闢出一席之地來。(作者:舒懷;圖片:舒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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