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是第十七個「國際癲癇關愛日」。癲癇（epilepsy）俗稱「羊角風」或「羊癲風」，是多種原因導致的腦部神經元高度同步化異常放電，導致短暫的大腦功能障礙的臨床綜合徵。
據統計，我國約有1000萬癲癇患者，癲癇疾病病程長、病因複雜、症狀多樣、治療相對困難，並且公眾對癲癇普遍缺乏了解和正確的認識，診治不規範、盲目求醫、社會偏見、患者羞恥感等嚴重問題影響了患者及其家人，使得癲癇成為一種影響廣泛的社會問題。湘雅三醫院癲癇中心團隊，致力於癲癇的全病程管理，從院內到院外，建立了一套患者規範化管理流程。
2011年博士畢業至今，楊靚一直在湘雅三醫院神經外科工作，與各類癲癇患者打了十餘年交道。醫院癲癇中心於2019年成立，楊靚見證了癲癇中心一路成長：癲癇患者就診愈發越規範，越來越多的患者能夠通過手術回歸正常的社會生活。
就目前癲癇外科的診療而言，楊靚認為，外科手術的操作並非最困難的一環。最困難的是，如何達到科學的術前評估、如何通過評估精準地找到癲癇病灶。「我們要考慮的不僅是如何切掉病灶，更重要的是不能給患者帶來新的損傷。」根治疾病與功能保護，一直處在外科醫生心裡的那桿秤的兩端。
△楊靚
讓患者接受完整、綜合的治療，成為中心成立的契機
2011年博士畢業後，楊靚進入湘雅三醫院神經外科工作。當時科室接診的癲癇患者，大多屬於繼發性癲癇，例如腫瘤合併癲癇，也即由腫瘤引起的癲癇。神經外科的任務是針對疾病本身進行治療，例如切除腫瘤。「可能百分之七八十的病人在經歷外科手術後，作為併發症的癲癇也就此消失。但剩下百分之二三十的病人，仍然保留了癲癇症狀。」楊靚回憶。外科手術把腫瘤切得乾乾淨淨，複查後腫瘤也消失了，但癲癇依然存在，導致患者的生活質量並不盡如人意。
那時，絕大部分癲癇患者的收治都在神經內科。科室之間尚未打通的現狀，讓患者難以接受綜合、完整的診治。這成為湘雅三醫院成立癲癇中心的契機。
2018年左右，醫院派出許多專家奔赴北京、上海甚至國外，學習癲癇規範化診療的經驗。楊靚也是前往北京學習的一員。
2019年，中南大學湘雅三醫院癲癇MDT正式成立。當時由著名神經內科專家宋治教授，神經外科專家王知非教授發起，MDT由神經內科、神經外科、兒科、神經電生理室、醫學影像與核醫學科、臨床心理科、臨床藥學和康復醫學科共同組成。2021年湘雅三醫院被授予國家級癲癇中心。
△湘雅三醫院癲癇中心團隊
多學科緊密合作，患者獲益更多
楊靚介紹，癲癇中心成立後，來就診的患者接受的就不只是單一科室的診療。
「如果患者的症狀比較簡單，或者是第一次發病，那麼內科醫生或兒科醫生為他們開藥、堅持用藥觀察即可。如果經過規律治療還沒有達到較好的控制效果，那麼我們癲癇中心數個科室的專家就會一起開會討論治療方案。」
這涉及到多學科的緊密合作：內科醫生將藥物方案、發作特點、病史整理完整，放射科醫生制定檢查計劃，電生理專家分析腦電圖，外科醫生探討手術方案……每個科室的專業方向不一，但能做到各司其職、討論出最完整、精準的治療方案。這樣，病人的獲益就大大增加了。
楊靚所在的神經外科，接收的是在各科室評估後「可能需要進行外科干預」的癲癇病人。這類患者的特徵是：服用藥物已經無法控制病情，或者已發現大腦里有明確的結構性異常。在這個情況下，視頻腦電圖的檢查就顯得尤為重要。
腦電圖通過精密的電子儀器，從頭皮上將腦部的自發性生物電位加以放大記錄而獲得圖形。這是診斷癲癇的最有效方法之一。「癲癇是局灶的還是全面的？如果是局灶的，它從哪裡起源？起源的同時又如何表現？通過這樣的檢查，可以更好地去判斷患者屬於那種類型的癲癇、判斷我們有沒有辦法根治它。」
△楊靚在為患者手術
記憶猶新的第一台手術，讓少年恢復正常社會生活
湘雅三醫院癲癇MDT剛成立的2019年，神經外科共為三名患者進行了癲癇手術。第二年做了約10台手術，第三年做了30台，目前穩定在每年60至80台左右。
起步之年，癲癇中心內各個科室都在磨合中尋求最大化的合作。內科醫生難免心有顧慮：你外科醫生到底能不能做好？外科醫生也暗暗琢磨：影像學技術能不能達到我們滿意的程度？
但哪怕處在磨合期，神經外科做的第一台手術也十分成功。楊靚還記得，MDT成立後收治的第一名手術患者是來自永州農村的16歲男孩。母親去世當晚他癲癇發作，村裡的人誤以為是「鬼上身」。男孩在地方上接受了治療，但還是反覆發作，於是來到湘雅三醫院就診。
磁共振檢查發現，男孩的大腦皮層存在先天性發育不良。「並不是所謂的『鬼上身』，也不是母親去世造成的後果，只是先天性的存在問題。男孩的癲癇病灶處在功能區附近，這意味著必須精準切除病灶、保留功能區，手術難度較大。
男孩家經濟狀況不好，家人認為癲癇的反覆發作對孩子的學習、生活都有非常大的影響。因此，楊靚等醫護人員制定手術方案、與男孩家人溝通的過程中，得到了他們極大的支持。「她的家人非常堅決，希望能把癲癇根治，不影響之後的生活。」楊靚回憶。
聯合影像科，神經外科在術前進行了極其複雜的評估，最終發現男孩大腦皮層上的癲癇灶將功能區向後推了幾毫米的距離。這為手術創造了機會。
為了最大化保留男孩的運動功能，手術過程中醫護人員還為其進行了術中電生理監測：喚醒男孩，配合進行肢體的運動，以實時監測，保護神經功能。
術後，男孩順利出院。兩年後楊靚通過視頻電話遠程隨訪了男孩，得知他已經完全康復。
△湘雅三醫院癲癇中心團隊
終極目標是「掌握真相」
不過，「切除」癲癇灶並不是外科手術的終極目的。既然選擇切除，就一定會犧牲一定的腦組織、一定會帶來損傷。這些腦組織的功能有多重要？能不能被代償過來？對患者今後的生活有多大影響？這些都是術前評估的重點。術前評估，也是楊靚認為目前癲癇外科手術最艱難的一環。根治疾病與功能保護，一直處在外科醫生心裡的那桿秤的兩端。
對癲癇治療而言，楊靚認為終極目標在於「掌握真相」。
針對難治性癲癇患者，湘雅三醫院組建MDT團隊，制定最佳治療方案，並開展神經調控治療（迷走神經刺激術、腦起搏器植入術、經顱磁刺激術）及多模式影像指導下癲癇外科手術治療，包括癲癇病灶切除術、癲癇病灶孤立術、癲癇姑息性手術、微小病灶射頻毀損、電毀損術等。
楊靚介紹，目前學界認為癲癇是一種網絡性疾病，腦網絡是其中非常核心的概念。「我們以前認為腦袋的功能區是一塊一塊的腦漿、一塊塊腦細胞，但現在我們認為一個功能的單元應該是一個『網絡』。可能多個網絡就造就了一個功能，甚至多個功能交錯在一起形成腦網絡。」
癲癇是腦網絡發生異常的疾病。大腦的某個部位異常放電，再通過腦網絡進行傳播，這是癲癇發病的基礎。神經調控的整體思路，就是干預這個基礎，對腦網絡進行重塑和修正。
「不管是在中國還是全世界，腦科學都是被經常提起的工作，也是我們大家都在努力推動的方向。」楊靚說。
目前，湘雅三醫院癲癇中心為國家級癲癇中心，擁有癲癇領域一流的硬體及軟體，每年服務約5000名癲癇患者，可全面開展癲癇相關的各類臨床診療工作。
瀟湘晨報記者任彎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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