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者：
夏燕飛
浙江醫院麻醉手術部主任、疼痛科主任
浙江省安寧療護指導中心副主任
大家好
我是浙江醫院的夏醫生
今天給您講一個
為臨終患者「造夢」的故事——
安寧療護
夢境中的安眠
二月末的一天下午，我例行安寧療護查房，輕輕扣響消化科病區65床深棕色的木門，推門而入，靜謐的房間中只有輕微的心率「滴滴」聲，夕陽被淡黃色的窗簾暈成暖黃的光暈，屋內的光景似一個睡著午覺的下午，仿佛過幾天，這位患者就可以出院回家。
雪華（化名）是安寧療護團隊參與會診的患者，此刻她閉眼躺在床上，隔著被子能看到均勻的呼吸起伏，她的頭輕輕側向一邊，微微仰著，睡得很認真。我看了一眼監護儀，心電圖規律、氧飽和度和血壓平穩，一旁陪護的女兒站了起來，露出放鬆的笑容，依稀還可見熬夜的疲憊。
全家的掙扎與痛苦
雪華是一名終末期胃腸道腫瘤患者，在這之前，她的家人們帶她接受了一切能嘗試的治療，他們鼓勵她，她也堅強地配合。雪華後來轉來了我們醫院，消化科和安寧療護團隊接手了她，這次入院，晚期癌症使她發生了嚴重的腸梗阻，劇烈的嘔吐和疼痛讓雪華意識模糊，更嚴重的是，她甚至不能躺下，整日整夜以佝僂匍匐的僵直姿態趴在床尾，喪失了睡眠、飲食以及主動溝通在內的一切，這使境況愈發惡化。
「媽媽在意識清醒的時候，向你們表達過什麼嗎？」我問小女兒。
「媽媽一直以來都很堅強，她是精緻的職業女性，媽媽說如果孩子們孝順，不要讓她在最後時刻飽受痛苦、喪失尊嚴。」小女兒因為母親整夜難眠，身心十分疲憊。我點點頭，表示認同，告訴她即使是喪失了自主能力的臨終患者，也希望在情感和尊嚴上受到尊重。
尊重心願，決定進入「夢境」
與家人討論後，安寧療護團隊決定為雪華施行緩和鎮靜，使用藥物降低患者的意識水平，不再給這個虛弱的軀體套上甲冑，不再「逼迫」她投入一場場戰鬥，而是使用醫療手段讓她在人為營造的「夢境」中躲避苦難，這也是雪華清醒時「保留尊嚴」的心願，使用緩和鎮靜也會緩解雪華因為劇烈疼痛、嘔吐等帶來的一系列併發症，同時讓心理緊繃的家屬獲得安慰。
人文醫療，尊重「臨終醫療選擇權」
當終末期患者來到醫院，被打上「診斷標籤」的個體，常常只是接受標準化的處理，醫生習慣告知患者醫學上的「最優解」，這是現代醫學技術發展的強項。
但是對於每一個獨立意識的人，面對最終必然到來的病情結局和醫學「最優」方案，產生恐懼和無助時，安寧療護團隊會告訴患者他才是重要的決策者，他享有臨終選擇醫療的權利：即要不要插管？要不要CPR？要不要鼻胃管？要不要電擊除顫？要不要深靜脈穿刺？等等，這項權利應該事先告知患者本人，由其作出決定。
當我例行訪視在鎮靜下安睡的雪華時，她的身上乾乾淨淨，每一顆扣子都扣的好好的，她的鼻邊帶著透明的鼻塞，微微吸著新鮮氧氣，在我們為她營造的夢裡，她終於再次如生病前一樣享受了「躺平」的放鬆，飽受折磨的身體獲得一絲喘息，也許她夢見自己又變回了那個精緻的職場女性，也許因為家人和醫護團隊尊重了她的心願而感到慰藉，這一切都不可知，只有監護儀「滴滴」的聲音提醒我們她現在很平靜。
兩天後，雪華的小女兒給我發來這樣一段文字：「我想您一直在關心著我們，我想把媽媽昨晚的情況告訴您，晚上22：30，我坐在媽媽床邊向她說說話，可能是我情緒有些激動把她吵醒了，媽媽眼睛微微睜開雙手抬高想來抱我，我拍拍她讓她睡覺，後來漸漸平復；凌晨2：30，媽媽眼睛再次微微睜開，雙手頻繁抬高，示意我抱她起來，我通知了值班醫生，醫生又開了一些藥物，凌晨3點注射完後媽媽又睡著了，其他時間她都睡的很踏實，謝謝您。」我相信雪華在睡夢中感受到了家人的愛意和陪伴，家人們的心靈也得到了治癒。
今天這個為雪華「造夢」的小故事，我想與您探討寶貴的臨終醫療選擇權，當一個人到達不可逆轉的昏迷、永久植物人、極重度失智或其他重症情況時，可以有選擇接受何種醫療照護的權利，這也體現了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身心同治的理念，此時，安寧緩和醫療團隊會尊重患者和家屬的心願，在他自己選擇的路上，給予堅強的醫療支持與溫暖指引。
安/寧/緩/和/醫/療
問答
安寧緩和醫療有什麼特點？
1.我們秉承尊重原則，尊重患者的自主性、個人的價值觀和信念、文化和宗教差異，努力使醫療照護的目標與患者的心願達成一致。
2.我們秉承不傷害原則，當一些醫療措施不符合患者的自身價值觀，並且可能對患者產生傷害，我們會據此決定是否使用特定的醫療措施。
什麼是緩和鎮靜？
指經過認證的醫師使用鎮靜藥物使患者失去意識，用於經過積極努力後、除鎮靜外無法緩解頑固性症狀的臨終患者。
何時可以開始使用緩和鎮靜？
對於終末期的患者，當他/她已經嘗試了系統性的緩和醫療服務，仍然存在一個或多個頑固的造成極端痛苦的症狀，患者存在實施鎮靜的主觀意願，即可實施。
選擇安寧緩和醫療的患者會被撤回醫療照護嗎？
不會。我們遵循不遺棄原則，安寧療護團隊永遠不會忽視或遺棄患者和家屬，我們始終考慮使用積極的緩和醫療措施。
安寧緩和門診
張宇
主任醫師
周二上午
三墩院區
夏燕飛
主任醫師
周二下午
三墩院區
柴棲晨
副主任醫師
周四上午
三墩院區
項巧珍
副主任護師
周二下午
三墩院區
來源：浙江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