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節，寫給我的娘親
（長篇敘事詩）
作者：楊源水
您，不知道——
天底下，還有個：
屬於女人的——國際節日
您，不在意——
人世間，還有著：
單一付出的——莫名委屈
您，蹺蹺著——
纏斷八個趾頭的小腳
行走忙碌在農家院落
燒火忙鈑、縫補漿洗
侍奉老小、熬夜紡織
憑藉著，上肢的擺動
平衡著，您那柔弱的身驅
您，蹺蹺著——
纏斷八個趾頭的小腳
行走奔波在原野大地
拔草拾柴、推磨碾米
忍飢挨餓、出工下地
保持著，過好日子的信念
期盼著，時來運轉的良機
年復一年
日復一日
您可知道：
在，腳跟著力的
——艱難奔波之中
您，這一輩子總共
磨透過多少雙——結實鞋底？
四季輪迴
周而復始
您可知道：
在，分娩兒女的
——生死無常之中
您，這一輩子總共
闖過了多少道——鬼門險區？
您，將——
生兒育女視為：
女人婚嫁於婆家
必須履行的「天職」
您，將——
日夜操勞視為
女人居家過日子
理應尊奉的「天理」
鬼子掃蕩
您，踮著——
殘缺八個趾頭的小腳
抱著不滿周歲的長女
黑夜裡——
一氣奔跑過二十多里
災荒年月
您，聽任——
飢腸發出的聲聲作響
將稀缺有限的代食品
挨著個——
餵養極度虛弱的小兒次女
您，不知
「休產假」是個麼事
四兒三女的降生哺育
只因為——
七歲喪母沒有娘親
「過十二」、「養滿月」
變成了——
先天不足的必然缺失
您，不知
「哺乳假」注重啥事
前三子產後風夭折離世
只因為——
缺少醫生沒有藥物
「胎里傷」、「不長命」
自慰著——
連失三子萬般疼痛的心底
可悲的娘啊
您，終其一生
不知道——
除了娘家、婆家、近集
人世間，還有一個
更為廣闊的——外部天地
可憐的娘啊
您終其一生不知道
除了節衣、縮食、勞作
人世間，還有一個
享受生活的——個人權益
我的娘啊
您，只知——
作為女人就是為了
家庭、丈夫、老人、子女
理應：永無止境的——畢生勞作
我的娘啊
您，只知——
作為女人就是為了
親友、他人、行好、付出
就是：那麼那麼的——天經地義
我的娘啊
您，也知道
好東西好吃是
眾的周知的顯淺道理
您，更知道
在一個家庭中：有限的東西
只能是「爭著不足 讓著有餘」
因此，在家中
既便是父親主持公道
按人分份的「調樣」食品
您也是——
將自己的那份「藏」起來
再偷偷——分給我和姐吃
我的娘啊
您，也知道
好衣裳好看是——
「人配衣裳馬配鞍」的道理
您，更知道——
在一個家庭中：有限的資金
同樣是「爭著不足 讓著有餘」
因此——
每當年節下計劃著
人人都要增添「好布」新衣
您也是——
將應得的那份「擠沒」
為家人們「挑好的」購置
對於吃穿
您，常說——
「好的歹的過了嗓子眼
『含（還）』不是全都一樣」
您，常說——
「過緊緊巴巴的日子
就得靠從牙縫子裡節省」
對於家庭
您，常說——
攤上「吃苦受累」的女人
是一家三代人的——福氣
您，常說——
攤上「好吃懶做」的女人
是老少三輩人的——悲劇
娘啊
是您，用——
「糟蹋影差（東西）有罪」
教我銘記了——
「省吃儉用」的——過家之道
娘啊
是您，用——
「好心有好報」的積善言行
教我學會了——
遇事想著別人——換位心機
我，有幸出生在
娘親為主婦的家庭
我，在校學習的吃穿費用
靠得是：娘親——
紡線織布、微薄收入的黑市交易
因為，貧窮農村——
孩子中途輟學——習以為常
我能讀到高中，是因為
我擁有一個——
讓同齡人羨慕的——家庭機遇
我，有幸出生在
娘親為主婦的家庭
家，修繕屋房的大項支出
靠得是：娘親——
精心餵養、相繼賣出的畜禽生靈
因為，當年民居——
土坯房牆裂頂陷，視空見慣
我住暖房熱屋，是因為
我擁有一個——
能夠吃苦耐勞的——慈母出力
我，非常的婉惜
娘親沒有趕上改革開放
娘啊，您沒看到：
屬於咱家的——大包棉花
屬於咱家的——千斤糧米
娘啊，您沒得知：
兒子端上了公家的飯碗
兒媳進城學會了門店打理
娘啊，您沒得知：
孫子熬成了軍隊的副團
孫女已成了學校中級教師
娘啊，您沒得知：
兒孫居住了嶄新的樓房
重孫今年要進大學的校區
……
娘想兒女一陣風
兒女想娘在夢中
娘啊——
兒子在夢中又夢到：
當年，您在——
夜深人靜的煤油燈下
手搖紡車悲傷吟唱的歌謠：
「小白菜，心裡黃——
兩三歲上——沒了娘啊
跟著爹爹'行行（好好）過啊
『碰怕（恐怕）』爹爹娶後娘……」
我的娘親啊
您，纏斷八個腳趾
萎縮腳趾擠壓進肉里
這種，傷殘疼痛終身的現實
不正是您——
「跟著爹爹『行行（好好）』過」
血淚交加的——見證嗎？
我的娘親啊
兒在「婦女節」前
寫給、念給您的這些話
您在天堂，聽到了嗎？
兒，期盼著在您的墳墓前——
沐浴到：您想念兒女的那「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