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可能不是真相|劉勰隱居的定林寺究竟在哪裡?

石頭大獅的膠澳筆記 發佈 2024-01-26T08:40:16.545343+00:00

山東莒縣,西面二十里有浮來山,沿山道一路向前,不遠處道旁可見有「劉勰故居」字樣的文保碑,沿此繼續前行不遠,右手石階上,儒雅別致的一排房舍,就是著名的省級文保單位莒縣定林寺。一座並不多大的寺院,也沒有傳統佛教規制的建築格局,唯一可圈談的是院內一株歷經四千年滄桑的銀杏樹。

山東莒縣,西面二十里有浮來山,沿山道一路向前,不遠處道旁可見有「劉勰故居」字樣的文保碑,沿此繼續前行不遠,右手石階上,儒雅別致的一排房舍,就是著名的省級文保單位莒縣定林寺。

一座並不多大的寺院,也沒有傳統佛教規制的建築格局,唯一可圈談的是院內一株歷經四千年滄桑的銀杏樹。這裡還是傳聞中南北朝著名的文論家、學者劉勰的隱居撰述處。

實際上,國內與劉勰有關的定林寺有兩座,一座在莒縣浮來山,另一座在南京紫金山。問題是,劉勰抄經和創作《文心雕龍》的地點,是在莒縣「定林寺」還是南京的鐘山「定林寺」?

有學者認為,劉勰的家鄉雖然是莒縣東莞村,但實際上他早期與佛寺的生活、校經等,應當還是在南京的「上定林寺」。實際上,唐代學者在修撰《梁書》的時候,已經有了這樣的看法,認為雖然莒縣有一座定林寺,卻「非彥和(劉勰字)校經之定林也」,直接否定了劉勰在莒縣從事佛教活動的可能性。

恢復劉勰故居,莒縣定林寺的努力

無論南、北定林寺,可以肯定一點,定林寺是古代著名文論家、南北朝的劉勰隱居校經和撰寫《文心雕龍》的地方。

按照這一歷史傳聞,上世紀八十年代莒縣當地政府即著手對浮來山定林寺進行整修,在寺中的藏經樓中修建「劉勰紀念堂」, 門額上鐫刻的「校經樓」三字,是郭沫若於1962年所題寫,樓內陳列劉勰坐像、生平事跡,展示了部分《文心雕龍》各時代的版本。

據說,劉勰家境貧窮,年輕時寄居此地讀書研學十一年之久,學業有成回到京師供職的時候,「勰為文長於佛理,京師寺塔及名僧碑誌,必請勰制文」。寺院中有碑刻也出自他的手筆,比如寺中「象山樹」篆字碑刻,留有「隱士慧地題」款,據傳慧地即是劉勰奉梁武帝之名出家為僧的法號。《文心雕龍》是歸隱定林寺之後,為文學創作正本清源歷時三年的心血結晶。

最值得一看的,還有寺中高聳入雲的銀杏樹,古人有詩云「十畝蔭森更生寒,秦松漢柏莫論年」,據考樹齡超過四千年。據《左傳》載,魯隱公八年九月辛卯,「公及莒人盟於浮來」,會盟儀式就在這棵樹下,見證了莒國與魯國修好結盟「大樹龍盤會魯侯」的往事。彼時銀杏樹已稱為「大樹」,可見當時也屬古樹之列。當年劉勰經常在樹蔭下寫作《文心雕龍》和翻譯佛經。定林寺內「三教堂」院內,還有棵兩千年以上樹齡的銀杏,毀於上世紀六十年代,未知確實。

天監年間,劉勰受到梁政權武帝的詔令,離開了定林寺到建康從政,歷任東宮通事舍人、太史令等職務。晚年,他向梁武帝蕭衍請命,重返定林寺並出家為僧,法號慧地,晚年圓寂於寺中。

基於這些歷史往事,1962年郭沫若除了為藏經樓題寫匾額外,還為寺中涼亭題寫「文心亭」名款,與《文心雕龍》相照應,而《日照縣誌》史料記載,古文心亭即傳說收藏《文心雕龍》原作的地方。

劉勰故地在南京定林寺更靠譜

根據《梁書·劉勰傳》的記載,劉勰「字彥和,東莞莒人」,父親陳尚是朝廷的官員,做過「越騎校尉」,掌宿衛兵,俸祿二千石,與郡守同級。兄長是南朝宋政權時任司空劉秀。到劉勰的時候,劉氏家族南遷已經四代,僑居京口(江蘇鎮江),劉勰雖然祖籍莒縣,出生卻在南方,作為南朝第一個政權,「宋」立國都城在建康(今南京),這裡也是劉勰兄長劉秀做官的地方。作為同一家族,劉勰的生活不太可能遠離族人獨自回到北方生活。

劉勰早年即為孤兒,家境轉貧,他自幼好學,放棄了人生常路,轉而依附到沙門僧祐的身邊,史載劉勰「與之居處,積十餘年,遂博通經論」。他在定林寺中,與大德僧祐生活了十餘年,對於佛教經典的理解非常深刻,後來參與了寺中經卷的抄錄工作,作為得力助手,僧祐主持編訂的《三藏記》、《弘明集》等,都是由劉勰編輯作序。梁代的定林寺中所有經藏也都是經過劉勰校對完成的。

相傳,劉勰在而立之年,曾經夢見自己手執丹漆禮器,跟隨孔子南行。能夠夢到與聖王先賢同行,這在古代無疑是很吉祥的瑞兆。實際上,他在《文心雕龍》中「文載道,詩言志」的主張,強調以思想內容為主,實現內容與形式高度統一的文學理論,確實開創了文學創作的新境界。

劉勰的從政履歷起始,史載為「天監初,起家奉朝請。中軍臨川王宏引兼記室,遷車騎倉曹參軍。」「天監」是南朝梁武帝蕭衍的年號,自502年至519年止,前後十七年,劉勰此時接受了朝廷的虛職頭銜「奉朝請」,除此之外,他兼職為時任中軍將軍臨川王蕭宏的記室,負責處理王府的章表書記文檄等事,大約相當於今天的王府秘書長。不久升為車騎倉曹參軍一職。後來還擔任過太末縣令,據說官聲政績都很好。劉勰的政途最高時,還做過仁威將軍南康王蕭績的記室,兼任東宮通事舍人。

南北朝時期政權割據兵禍不斷,彼時莒縣處於北朝北魏政權的控制之下,作為南朝梁政權的官員,劉勰跑到敵對國家的北魏境內寺院中,校對經典著書立說,可能性不大。更何況,劉勰後期在佛寺的抄經、著述活動,乃至更後面的出家為僧,都是得到梁武帝批准的。且不說「南朝四百八十寺」,梁代佛寺眾多,甚至佛教寺院以「蕭寺」代稱,盡可容得下劉勰的理想抱負,單說皇帝批准自己的大臣到敵國寺院出家,似乎也說不過去。

劉勰依附僧門的真正原因

《梁書·劉勰傳》記載,劉勰早孤,「家貧不婚娶,依沙門僧祐」,其實家貧並非劉勰選擇釋門的原因。作為曾經的仕宦家族,劉勰的父親、兄弟都是朝廷大臣,即便家道中落,猶能「篤志好學」,只是說明他的境況不及當初盛時,卻還不到娶不起媳婦的地步。實際上隱含著劉勰想要通過依附沙門僧祐重振家族的隠意。

南朝崇尚佛教,僧人佛寺眾多,劉勰選擇僧祐是有原因的。僧祐在齊梁時代的宗教界、政界均有相當的影響力,這位大德與當時政治名流關係密切,聲望極高,許多有名望的僧眾都以師禮侍奉僧祐,並且他還是許多皇親貴胄的佛門老師。劉勰選擇僧祐,是經過了慎重考慮的決定。

此外,劉勰寄居的鐘山定林寺,也不是一般普通寺院。南京定林寺素有上、下兩寺之稱,劉勰居住的是上定林寺。定林下寺的開創者是克什米爾僧人曇摩密多,漢名法秀,元嘉十年(433)止於定林下寺,後來不滿意寺址「臨澗地側」,在兩年後的元嘉十二年(435)營建定林上寺,而後下寺逐漸荒廢,也有一種說法,下寺就是如今的南京雞鳴寺。

劉勰來到定林上寺時,又是五十年之後的事情了,此時的定林上寺已經是南朝名剎,佛教活動的中心,香火鼎盛一時。由於這些原因,劉勰才選擇通過依附高僧名寺的方式,為自己尋找可以依靠的靠山,實現自己的大志抱負。

當然,劉勰本身的才華橫溢,也的確獲得了僧祐的認可。當十一年的等待過後,劉勰在僧祐的指點下,已經對佛學心有所成,然而他嚮往的機會卻一直沒有等到。所以劉勰「獨善以垂文」,終於完成了一代文論名著《文心雕龍》。

劉勰故居,南北兩座定林寺

實際上,直至明代碑刻中,包括現存的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萬曆七年(1579)、萬曆三十五年(1607)的《重修定林寺記》碑碣中,也都還沒有關於劉勰與莒縣定林寺相關的記載,都沒有劉勰在莒縣定林寺校經的記載。

首次出現「浮來山定林寺即劉勰校經處」的結論,已經是清晚期的同治十三年(1874)莒縣定林寺的《重修浮來山定林寺碑記》中。而歷代對劉勰的活動年譜進行總結時,也沒有劉勰在莒縣活動的跡象。

另一個存疑的地方是,劉勰早年依附的沙門僧人,是時任定林寺主持的僧祐,這位僧人是南朝齊梁時期的著名高僧,也是律學大師,人稱「大學僧」,主張儒釋道三教合一,尤其佛學修為很深。

據史載,僧祐在南朝齊政權武帝永明時期,僧祐奉朝廷敕命進入吳地,他把所有善信布施所得的財物,全部用來修造定林寺,「悉以治定林,建擴及修繕諸寺」,在此基礎上豐富和充實寺院經藏,「造立經藏,搜校捲軸」

從以上記載可以推知,作為劉勰的佛教導師,僧祐的主要活動區域都在南方吳地,他住錫的定林寺,只可能是南方的定林寺,而不是北方的定林寺。劉勰從學於僧祐,也只能去南方的定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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