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為什麼詩經卷耳中丈夫是貴族,而妻子還要去采蒼耳?

談建忠讀書 發佈 2023-01-28T03:46:39.625976+00:00

我在《談建忠||詩學解謎:<詩經>中的卷耳是什麼植物,至今未明》一文中對於產生這種錯誤的年代等問題做了探究。

答:

首先你提的這個問題就有問題。

具體而言,錯誤有二。

第一個錯誤是認為這首詩中提到的采卷耳是采蒼耳。

我在《談建忠||詩學解謎:<詩經>中的卷耳是什麼植物,至今未明》一文中對於產生這種錯誤的年代等問題做了探究。

現存最早的完整的《詩經》注本是毛亨著《毛詩故訓傳》,其中解釋說:「卷耳,苓耳也。」

那這苓耳究竟是個什麼植物呢?

最早收錄於《漢書·藝文志》,但未載作者姓名的《爾雅·釋草》:「卷耳,苓耳也。」兩晉時期著名學者郭璞說「(三國魏時張揖撰)《廣雅》云:枲[xǐ]耳也。亦云胡枲[xǐ]。」三國吳陸璣撰《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卷耳一名枲耳,一名胡枲,一名苓耳。……幽州人呼為爵耳。」

卷耳是苓耳的解釋靠不住的,完全不可信。第一,從名稱上看,胡枲來源於漢晉時期的邊遠民族地區,不是中華腹地「周南」一帶原產。但是從《詩經·卷耳》的詩句來看,卷耳屬於中華腹地「周南」一帶本有植物。第二、翻遍今天的資料,大多又解釋苓耳為卷耳。這真是好笑,古人用苓耳解釋卷耳,今人用卷耳解釋苓耳。

到了宋代,學者們對於這個解釋也不滿意了。提出了新的看法。

南宋嚴粲《詩輯》說:「卷耳,據《本草》即今蒼耳。」宋人羅願《爾雅翼》說:「一名羊負來」。「羊負來」就是會附著在羊等動物或人的衣褲上面。牛羊腿長,身上附著少,羊矮小,在地上吃草的時候,會粘附上許多的蒼耳。

可是呢。蒼耳有毒,是不能食用的,周人不可能大量去採集的。今天網絡上也有出售蒼耳以泡腳的,或者蒼耳子做要用的,可是呢,國家科技圖書文獻中心刊登王鳳秀,戴瑩,翟華強,王寧寧,王永炎《中藥煎煮歷史源流與技術研究》:「中藥煎煮始於先秦、成於兩漢、盛於魏晉隋唐、變革於宋金元、完善於明清。」可見,中國的西周時期是沒有這種蒼耳作中藥的傳統的,也就沒有大規模採集的可能性。

所以解釋卷耳為蒼耳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

你的問題顯然是受了南宋嚴粲等人的影響。

太原師範學院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教研室黃冬珍副教授有一篇《「卷耳」名物考辨》中提出「名為耳的植物,還有不少是取其像耳朵之捲曲,比如《本草》有『木耳』『石耳』『地耳』之類,就是因為形狀捲曲層疊如耳,加上其生木、石、地上,故有此名。卷耳應該是屬於這一類」,「山西有一種民間稱為'地蔓』的野菜」。

這個看法完全不可信。

既然如此,那捲耳究竟是什麼植物呢?

我在《談建忠||詩學解謎:<詩經>中的卷耳是蕨菜》一文中提出了一個新的看法,認為卷耳是蕨菜。如果感興趣,可以讀一下「談建忠讀書」公眾號或頭條號裡面的原文。

第二個錯誤是認為《詩經·卷耳》這首詩寫的人物內容是丈夫和妻子。我不知道您是怎麼確定采卷耳的是妻子。您的這個認識或許是來源於上古社會女性採集,男性耕戰的慣性思維認識吧?也或許是由於延續了傳統學者們的以往的說教吧。對《詩經·卷耳》的研究,歷史上充斥著「后妃懷文王」「文王懷賢」「妻子懷念征夫」「征夫懷念妻子」的傳統觀點。

總的來說,有其中觀點。包括:

1、出自《左傳》的明君思賢說;

2、《毛詩序》的后妃輔佐文王求賢說;

3、《淮南子·俶[chù]真訓》的衰世賢士追慕遠世明君用賢說;

4、西漢學者焦延壽《易林》、明何琇[xiù]《樵香小記》的女子懷念征夫說;

5、台灣學者屈萬里《詩經釋義》的征夫思念室家說。

6、曹文安《《詩經·卷耳》新探》的貴族官吏行役之苦說。

7、青木正兒和孫作雲的兩詩誤合說

追求歷史文化真相,永遠是中國文化研究的目標之一。對於《詩經·卷耳》,我在《詩學解謎|談建忠:重新解讀<詩經·卷耳>》一文中提出了一個嶄新的看法。茲引用如下:

所以「嗟我懷人」四字是指作者,也就是這些監督蕨菜採集的官員中的一位,擔心無法按時完成採集任務,以至於「周行」的運蕨官會等待。如果交接的時間錯過了,估計會受到責難,要承擔責任的。萬一「失期當斬」,那責任就大了。

看來「懷人」是懷那些等在「周行」的運蕨官,不是「懷念著家中的妻子」。采蕨官想著和運蕨官約定好的時間,為難以完成蕨菜的採集任務而憂心忡忡。

估計現代人是愛情詩讀得多了,往往用後人的思想和生活來解讀古人的思想和生活,因此才會到處鬧出笑話來。

再說「懷」也不是今天所謂的懷念的意思。今人一看到「懷」,馬上聯繫到「懷念」,再聯繫到「思念」,再聯想到「家中的妻子」。可是古人的「懷」往往有「憂讒畏譏」的成分在裡面,更多的是描述內心的憂慮。

……

最後總結一下,《詩經·卷耳》四章內容不存在「誤合」的問題,前後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內容描寫采蕨官內心一直記掛著著和運蕨官約定好的交蕨菜的時間,為難以完成蕨菜的採集任務而憂心忡忡,反映出西周時期周南地區下層吏民承擔著沉重的蕨菜進貢任務。

寫到這裡,你提出的問題就不成立了。至於《卷耳》的作者,司馬遷認為《詩經》大抵聖賢發憤之作也,這個就未必了,那些作者確實有才,但是未必是聖賢了。聞一多認為是貴族知識分子,我覺得這個看法確實有道理,畢竟那些底層做牛做馬的奴僕們,也沒有寫作的文化水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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