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地在山東,以鳥為圖騰,管理「鳥」部落:少昊傳說里的中國史

琳之說史 發佈 2022-11-20T12:36:25.351087+00:00

《逸周書·嘗麥解》說,天地開闢之初,誕生了炎帝和黃帝兩位大帝,朝綱政典由此而誕生。《前中國時代》入選商務印書館官方發布的「2021 歷史好書 60 種」榜單。

早在蚩尤部從炎帝族群分裂出來時,少昊就亮相於歷史舞台了。《逸周書·嘗麥解》說,天地開闢之初,誕生了炎帝和黃帝兩位大帝,朝綱政典由此而誕生。炎帝手下有蚩尤和少昊兩位卿士。炎帝讓蚩尤進駐少昊勢力範圍,並監視四方的動靜。蚩尤順應上天的旨意發展起來了,卻生貳心,在涿鹿之野和炎帝發生了戰爭,欲驅逐炎帝。炎帝不敵,只好求救於黃帝。黃帝出兵,在冀州中部生擒並斬殺了蚩尤,替炎帝出了這口惡氣。黃帝重整天規朝綱,紀號曰大帝,在一個叫絕轡之野的地方舉行了加冕大典,命少昊主持政事,管理以鳥為圖騰的那些部落軍隊,規範百官之位,所以少昊又叫質。奉天承運,典綱大成,至今不亂。

正像炎帝、黃帝、蚩尤都不單純是一個具體的「帝王」一樣,少昊在更多意義上也是一個族群、族群領袖和族群聯盟領袖的稱號。就族群而言,他們是《左傳》《論語》《後漢書》等文獻里所謂的東夷,其最初活動的地方可能是在今山東東南部一個叫甘淵的大型溝壑山谷之地——附近甘山出有甘水。

甘淵也叫湯谷或窮桑,其西部以前可能是一片遼闊的水域,被稱作東海。 晉人王嘉在其志怪小說《拾遺記》中,記載了這裡流傳的一個關於白帝子和皇娥戀愛生少昊的神話故事 :

少昊的母親叫皇娥,早年居住在璇宮,每晚都要辛勤織布。有一天,她乘桴木到海上遊玩,當經過蒼茫的窮桑水濱時,看見半空中浮立著一個自稱是西方金星神白帝之子的神童。神童飄然落下後,邀請皇娥一起遊玩。二人奏響纏綿繾綣的音樂,樂哉悠哉,居然忘記了回家。

窮桑在海濱,那裡長有一棵足有幾千米高的桑樹,葉紅椹紫。傳說,這棵桑樹 1 萬年才能結一顆果實,吃後可以長生不老。神童和皇娥泛舟於海上,用桂枝做成船桅,將熏茅香草編成旌旗,又把玉石刻成鳩鳥狀置於船桅的頂端 —據說鳩鳥可以感知風向和四時的變化。神童撫響由生長在桐峰巔上的梓木製成的瑟,皇娥倚瑟亮出清麗的嗓子引吭高歌:

天清清,地曠曠,海水浩茫茫,

萬物運轉疊盪起,變化永無疆。

水含天,天含水,仰望天蒼蒼,

駕起小船輕輕搖,扁舟繞日旁。

海東流,家何在,如何至窮桑?

心裡樂融融,更喜夜未央。

白帝子放歌答曰:

四面寬,八方渺,難見邊際,

驅波光,逐浪影,游盡水城。

璇玉宮,靜靜夜,當窗織錦。

桐山峰,文彩梓,千尋挺立,

伐梓木,作樂器,成此琴瑟。

清平歌,流暢曲,其樂難極!

大水邊,東海沿,你我雙棲又雙息。

皇娥生下少昊後起名叫窮桑氏,也稱桑丘氏。少昊主西方,所以稱金天氏,也稱金窮氏。少昊即帝位時,恰好有五隻鳳凰隨著南北東西中變換五種顏色,飛落在少昊的帝庭之中,少昊因此又稱鳳鳥氏。

撩開這則神話虛幻朦朧的外衣,我們大約可看出,少昊族群最初的發祥地可能就是「東海」之外的甘淵、湯谷或者叫窮桑的地方。

少昊作為部落領袖和部落聯盟集團領袖,主要是指少昊占據東夷集團盟主地位,從蚩尤時期延續至黃帝時期結束。《春秋命歷序》所謂少昊傳 8 世 500 年 5,雖不能當確數看待,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少昊作為東夷部落聯盟集團的盟主部落,有著悠久的歷史。

少昊作為部落領袖和部落聯盟集團領袖的統稱,還表現在少昊有很多別名上,如《太平御覽》卷三引《尸子》提到的少昊金天氏以及《左傳》裡說到的桑丘氏,名挈,紀姓,應該就是指上述神話故事中少昊出生並居住在窮桑這個地方的一個部族名稱,這裡五色陽光普照著栽滿桑樹的大地,充滿詩情畫意 。

《帝王世紀》裡說到的少昊雲陽氏,大概是指居住在華渚這個地方的方雷氏族群中女節氏族所養育的子族,名質,紀姓。據說,黃帝時有顆大星,像彩虹一樣,流照過華渚這個地方,女節夢中感應,而後生下了少昊 。

此外,還有《山海經·西山經》裡說到的少昊金天氏,即白帝朱宣,名戚,己姓,居於長流(留)山 ;《大戴禮記》裡說到的少昊青陽氏,即黃帝子玄囂青陽,又名清,母嫘祖,姬姓 ;《漢書·律曆志》裡說到的少昊鳳鳥氏,就是以鳥命名官職和軍隊的少昊鷙,以鳳鳥為紀,己姓 。其他還有少昊龍丘氏、少昊蛇丘氏等。

這些名稱既是同一時期少昊族群各氏族部落的名稱,同時也包含了各代少昊的名稱,但大都指的是少昊直系部族。

傳說少昊氏有四個叔父,分別是重、該、修、熙,有管理木、金、水的本領。少昊派重做句芒,主管樹木的發芽生長;派該做蓐收,主管秋收科藏;派修和熙做玄冥,主管水利。他們世世代代不失職守,為窮桑氏的繁榮壯大做了很大貢獻。這裡所謂少昊氏的四個叔父重、該、修和熙,實際上應該也是指少昊族群內的四個直系支族。

作為一個部落族群聯盟,少昊的勢力之大甚至可以和黃帝相抗衡。《左傳·昭公十七年》記載郯子到魯國和魯昭公的一段談話,就說明了這一點。

魯昭公和郯子一起飲宴時,問郯子:「少皞氏用鳥名作為官名,這是什麼緣故 ?」

郯子回答說,少皞氏是他的祖先,他知道。從前黃帝氏用雲記事,所以設置各部門長官就都用雲來來命名。炎帝氏用火記事,就用火命名。共工氏用水記事,就用水命名。太皞氏用龍記事,自然是用龍來命名。他的高祖少皞摯即位時,鳳鳥正好來到,所以就用鳥開始記事。

其他各部門長官也都是用鳥來命名的:鳳鳥氏,是掌管天文曆法的官;玄鳥氏是掌管春分、秋分的官;伯趙氏是掌管夏至、冬至的官;青鳥氏是掌管立春、立夏的官;丹鳥氏是掌管立秋、立冬的官;祝鳩氏是司徒;雎鳩氏是司馬;鳲鳩氏是司空;爽鳩氏是司寇;鶻鳩氏是司事。這五鳩實際上就是五個以鳩為圖騰的部落。五雉是五個以雉鳥為圖騰的部落,少昊用他們的首領來做五種管理手工業的官,以此改善器物用具,統一尺度容量,使百姓可以從中享受到公平。

九扈是九個以扈鳥為圖騰的部落,少昊用他們的首領來做九種管理農業的官,以此引導百姓,使他們不至於放縱妄為。自顓頊以來,不能記述遠古的事情,就從近古開始記事。做百姓的長官就用百姓的事情來命名,不能照過去辦理了。

五鳥、五鳩、五雉、九扈共 24 名臣僚,都是各部族圖騰鳥的名稱,實際是指少昊部落集團中的 24 個氏族部落。這些氏族部落各司其職,說明少昊領導的東夷集團是一個分工明確、井然有序的強大的鳥「王國」政權組織。

司馬貞作《史記索隱》、蘇轍作《古史》都把少昊放到「五帝」之首,而且把黃帝硬生生地給擠了出去。這「五帝」分別是少昊、顓頊、帝嚳、堯和舜。

秦時呂不韋召集門客編纂的《呂氏春秋》和北宋司馬光編撰的《資治通鑑》也都把少昊排進了「五帝」之列。前者排列的「五帝」依次是太昊、炎帝、黃帝、少昊、顓頊;後者的排列次序是黃帝、少昊、顓頊、帝嚳、堯和舜。

太昊和少昊作為部落來說是兩個有著複雜親緣關係的不同族群團體,這從二者都共同擁有一個「昊」字作為名稱可見一斑。

太昊又被稱作太皞、太皓,而少昊也被稱作少皞、少皓。三個音同形異的字都有一個共同的「日」字作偏旁,三個字的意思都和太陽照耀相關,說明少昊和太昊都崇拜太陽。

少昊族群主要分布在以曲阜為中心的魯中南、魯北中部 17 和魯東南地區 。魯中南地區,尤其是汶、泗河流域一帶,是以少昊後裔周代徐、奄兩個嬴姓為主的夷民舊國之地;緊鄰泗河流域的費縣地區,曾經出土了一組刻有銘文的商代青銅器,銘文記載這個區域是少昊後裔嬴姓莒國的原居地,因而這個區域也可能是少昊族群的勢力範圍。魯北中部地區即周代齊地中心區域,是少昊族群中爽鳩氏的始居地。魯東南以臨沂、日照等為核心的地區,則可能是少昊族群中句芒支族的領地。

上面那則神話故事明確指出皇娥戀愛的對象是白帝之子,所以二「人」生下的只能是第二代或第三代少昊。

文獻記載,少昊以金德王,故又稱白帝。而句芒乃少昊子或曰少昊後裔,是管理萬木生長的東方木官,死後被後人以木神或春神祭祀。

太昊族群主要分布在豫東、魯西南和蒙山以東地區。豫東是「太昊之虛」陳國所在地,陳在今天豫東淮陽一帶;魯西南是太昊的後裔任、宿、須句三個小國所在地。任在今天的山東省濟寧市一帶;宿在今山東省東平縣東南一帶,另一說是在魯西南或豫東皖北地區;須句即今之山東省東平縣西北或東南,距宿較近。

少昊和太昊雖然是並行的兩個親緣族群,但二者在歷史上作為東夷集團領袖卻有著先後之分,這一是從二者的名稱上就可以看出來,太昊在前,少昊在後。太昊又作大昊。太者,大也,意思相同。二是從文獻記載中也能看出來。太昊是較早的傳說人物,且多與伏羲連為一體。《初學記》引《帝王世紀》說:「燧人氏沒,庖犧氏代之,繼天而生,首德於木,為百王先。帝出于震,未有所因,故位在東方,主春。象日之明,是稱太昊。都陳。」

庖犧氏即伏羲氏,《風俗通義》《白虎通義》《通鑑外紀》都將他視為三皇之首,而少昊多被這些典籍視為時間靠後的五帝之一。即便像《呂氏春秋》那樣,把太昊和少昊都排列在五帝之中,但太昊排在第一位,而少昊只能排在黃帝之後顓頊之前的第四位。

——摘自李琳之:《前中國時代:公元前4000~前2300年華夏大地場景》,有增刪,因閱讀流暢需要,刪去了注釋部分。

本書利用最新考古學研究成果,並輔之以文獻學、民俗學、人類學、地理學、生物學等研究方法,一定程度上揭開了半坡、後崗一期、西陰、大汶口、紅山、凌家灘、良渚、屈家嶺和龍山等諸多考古學文化族屬之謎,梳理出了公元前4000~前2300年華夏、東夷和南蠻三大集團成長、發展、壯大,以及相互之間交往、衝突和融合的發展脈絡,揭示了炎、黃、蚩尤及其之後顓頊至帝堯各族群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首次系統地還原了早期中國誕生之前這1700年中國大地上波瀾壯闊的歷史場景,還原了中華文明濫觴、形成和發展的璀璨歷程。

作者簡介

李琳之,歷史學者,出版有《中華祖脈》《家國往事》《祖先,祖先》等十餘部著作。其中,由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前中國時代:公元前4000~前2300年華夏大地場景》《元中國時代:公元前2300~前1800年華夏大地場景》和由研究出版社出版的《晚夏殷商八百年:大歷史視野下的早中國時代》三部著作,構成了其從公元前4000至前1046年一個完整的上古史體系,是國內外第一套用考古學結合文獻學揭示出黃帝至周初歷史發展脈絡的系列圖書。

《前中國時代》入選商務印書館官方發布的「2021 歷史好書 60 種」榜單。

《元中國時代》入選「2020 百道原創好書榜年榜·人文類 」,同時在 2020 年 「商務印書館人文社科好書讀者投票評選」活動中獲得第二名,在「歷史的迴響」類別中高居榜首。

《晚夏殷商八百年》自2022年6月出版後,先後入選了長安街讀書會2022年6月第5期好書、百道網2022年7月好書、中國出版集團2022年第4期好書,以及中國社會科學網「社科好書」、今日頭條好書等推薦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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